宫女们已经为柳依依梳妆好,低低的堕马髻,上面插了金簪玉钗,玉钗雕成的凤头上衔着一颗红宝石。柳依依低头时候,红宝石的光芒微闪。鬓边簪了金花。身上穿了件绛红色小袄,水红色裙子,外面披了青色云肩,云肩上绣满了各色花卉。
菊儿拿着梳子给柳依依照着:“宝林您瞧,这真是鲜花一支。”柳依依抬眼望去,记得刚醒过来的时候,柳依依是个有些怯生生的身量不足的少女。经过两年多的宫廷生活,她那种怯弱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此刻严妆华服之下,跟和身边宫女不一样。柳依依从镜子面前转头,对菊儿笑着道:“我在想,母亲会不会记得我?”
苹儿掩口笑了:“宝林说笑话呢,柳娘子怎么会认不出宝林?”
菊儿摇头:“这倒真不是说笑话,宝林在这宫中,过了这么些年,早和当初离开家乡时候不一样。”说着又瞧瞧柳依依,笑的更开心了:“别说柳娘子,就算是我,偶尔恍然之间,还不明白,到底是不是当初认得的人呢?”
屋内的人都在,柳依依不由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少女长成是平常事,但愿柳娘子,真的认不出自己。
内侍已经走进:“宝林,柳娘子已经在外面等候,宝林……”
“传!”柳依依的面色稍微露出一点急切,这样才好让人相信,她是真的很想见到自己的母亲。
内侍了然躬身退出,很快内侍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按照吴娟所说,柳依依的母亲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年纪和周婕妤的母亲差不多。但和保养得宜的周婕妤的母亲不一样,柳娘子的面色呈现一种黧黑,一双手干枯如树皮。
身上穿着的是上下一新的华服,但她很明显不适应这种衣衫,小心翼翼地跟在内侍身后走进来,并不敢抬头。也没有柳依依想象中的,瞧见女儿就快步走过来,那种碍于天家规矩又不得不和女儿生分行礼的态度。
这让柳依依松了一口气,内侍已经停下脚步,柳娘子的头还是低低垂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内侍轻咳一声,柳娘子才想起进宫之前,宫中人前来叮嘱吩咐过的规矩,还特地演练过。
柳娘子跪在地上,扎手扎脚地要给柳依依行礼。
柳依依对旁边的菊儿点头,菊儿:“免!”内侍等的就是这句,上前扶起柳娘子,柳娘子被扶起来,才敢抬头看一眼,只见上面端坐着一个穿金戴银的美人,仪态端庄,容貌美丽,就跟那画上的仙女似的。身边站着的也全是美人,柳娘子根本就认不出这是自己女儿,扑通一声又跪下就要磕头:“这仙女似的,我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苹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见菊儿不动,忙又把嘴巴掩住。
柳依依是真没想到柳娘子会这样做,急忙站起身,走上前扶起柳娘子:“娘,我是,我是……”柳依依想了想才说出来:“我是依依啊。”
柳娘子擦抹一下双眼,抬头看向柳依依,这个声音听起来呢有些熟,再仔细瞧瞧,这相貌也有些熟,那眼睛鼻子特别眼熟。
柳娘子张大着嘴巴呆呆地瞧着柳依依,有些不相信地开口问:“依依,你真是依依?”一种伤悲从柳依依的心里发出,也许是这具身体对母亲的依恋,柳依依的眼泪流下。柳娘子觉得自己这一路都像在做梦,此刻见到女儿,更像是在做梦,伸手摸向女儿的脸,触手是温热的。
柳娘子才小心翼翼地问:“依依,你真是依依?”柳依依点头,柳娘子摇头:“不像啊,我的依依,哪有这样美?就跟那画上的仙女似的。”
苹儿这次忍住笑走过来:“宝林还请归座。”柳依依站起身,柳娘子也跟着她起身,眼一直没离开柳依依的脸。
柳依依挽着柳娘子走到座前,内侍已经搬过一把椅子放在柳依依椅子下面。柳依依先扶柳娘子坐下:“娘,您先坐在这。”
柳娘子哎了一声就要坐下,内侍已经轻咳一声,柳娘子又直起身,努力回想着这两天练习的礼仪,对柳依依福下去:“谢宝林赐座。”
这一声倒让柳依依想起周婕妤第一次在宫中见到父母时候,那时候也是如此,礼仪森严,说什么都要带个谢字。不同的是周夫人当时礼仪娴熟,而且话里有对女儿的骄傲。而柳娘子,柳依依瞧着坐在那的柳娘子,柳娘子坐在那里和整个屋子十分不协调,看得出她的礼仪更不娴熟,只怕宫中遣去教礼仪的女官,都快被柳娘子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