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1月结束,2月抬头,刘培强邀请了托尼去他家坐坐。
说是“家”,也只不过是这栋楼里的一间房。在这个时代一切从简,出门不便,因此生活区要么集中一处,要么就与工作场所放在一起,像这样工作和生活都在一栋楼里的设置也成了普遍现象。
刘培强的“家”本来就是托尼安排的,恢复身份后也没有变化,联合政府乐得有一个自愿承担这份衣食住行麻烦的人继续。因此刘培强拿到身份后,其生活起居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托尼同意了。自从把家搬到了Beijing,他跟美国那边的联络就变少了,成立联合政府后,反正都是一起办事了。同时反正他也没有一大家子亲朋好友,乐得清闲,也闲得孤寂。
布鲁斯和斯蒂芬倒是偶尔来看看他,不过他们的家还是在美国,最近已经又回去了。再加上联合政府厉行节约,于是以前的聚会达人现在连节日都经常是一个人——对,由于时间紧张,只保留了几个重大节日,没有假日了。
保留的节日里,当然包括春节。
2057年2月3日,除夕,外面是极夜,楼里的灯光也暗了下去,显示到了傍晚。刘培强邀了托尼吃晚饭,于是他按照礼节,正装赴约了。
按礼,他还该带上一瓶酒,不过如今外面环境恶化,粮食紧张,已经没有余裕进行这种浪费了,所以他只带了点新鲜蔬菜,前两天刚趁物资分配时高价换的,这年代,蔬菜比肉难得。
他还剩5分钟时才出门,只是在楼里从一间房转移到另一间房,花不了多久。当他站到门前时,看看表,时间正好,于是他敲响了门,里面也马上开了门。
刘培强引他进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盘,非常简单的吃食。这年代已经不可能大操大办了。然而他还是僵立在了原地。
饺子!
这盘饺子比他记忆中的显小,形状也不太圆润,而是一个个扁扁的半圆形,摆成一圈叠放在盘里,好像还煎过,面皮泛着焦黄的油光。虽然看起来怪怪的,但那确实是饺子。
该死的中国人过年的习俗!
刘培强见他呆愣愣地看着那盘饺子,有点疑惑,托尼不是刚来中国第一天的无知外国人,他已经在中国快30年了,你要说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饺子,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是饺子。”
托尼白他一眼:“我知道,我又不是刚来中国第一天的傻子。”
刘培强立马表情窘迫。
托尼暗自叹口气,镇定心神,解释道:“只不过觉得这饺子看起来有点怪。”
刘培强面皮微红,小声说:“我家是Shanghai的,不太会包北方的饺子,我是按照蛋饺的方法做的,只不过没蛋……”
气氛尴尬地安静了一会,然后托尼笑了出来。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感到放松了一些。
刘培强也放松了下来,邀着托尼落座,然后他去橱柜里拿出一个瓶子,像献宝一样放在了托尼面前。
托尼又一次僵住了。
白色圆柱形玻璃瓶,上面写着五个红色的大字:贵州茅台酒。
该死的中国人的国酒!
等等,这酒是哪里来的?
“老潘的私藏。年代很久了,大约有20年了,是刹车时代开始前最后一批出厂的。”刘培强这次准确看出了他疑惑的点,“前几天我生日时候,再加上恢复身份,他送我的。”
他拿出两个杯子——不是白酒杯,是一般的喝水杯子——各倒了一杯底的白酒。
“今天我们来庆祝一下吧。”他举杯说,“来吧,喝一点。”
他俩都举杯,托尼把杯子举到口边,他看着刘培强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没有喝干,还剩不少——然后就把杯子放下了。
他刚才一直盯着刘培强的动作,现在,他看看自己手里的酒,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所措间,他学着刘培强的动作,抿了一小口。
那酒还是一样的辣。不,跟记忆中的比起来,好像还差点劲。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问了一句:“有啤酒吗?”
“啊?”刘培强惊讶地抬起头来,“怎么,你喝不惯这种酒吗?是不是度数太高了?”
——你喝不惯那种酒。
不对!
“不,我是说,把啤酒和茅台掺在一起,做成深水炸弹。”
刘培强的惊讶更甚:“你喜欢喝那种酒?那种酒可是很容易醉的。”
——有个词叫“千杯不醉”就是形容我的。
不对!
“你还怕醉吗?”
“其实我不太会喝酒。”刘培强有点赧然地说,“我只是在庆祝的时候喝一点,每次也不多。我的职业也不允许我经常喝酒。”
——我以前和战友们喝酒,没有酒过三巡都不能算喝酒的。
这全都不对!
托尼放下了酒杯。“这样喝酒,一点都不激烈。”
刘培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觉得羞愧难当:他叫人来喝酒,却不料竟然满足不了对方的喜好,这怎么可能想到,平时完全看不出来托尼是个喜欢喝深水炸弹的酒鬼!不,他根本没见他喝过酒。也许他忽略了,这个时代除了私酿和私藏,哪里还有酒呢?
“实在抱歉,我只有这个。”他为难地说,“现在一般人都很难喝到酒了。啤酒我小时候还有,可是也已经消失有20年了。现在到哪里去找啤酒呢?”
托尼蓦然惊觉。
是啊,现在。
都已经40多年了,一切都变了,连地表环境都变得认不出来了,更何况人呢。
我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