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喊了几声,才听到从里面传来托尼闷闷的声音:“年轻人,你要是还没拿到驾照就别做开车这种危险的事了,把方向盘让给老司机。我猜我开车的里程都比你走路的距离更长。”
他还能开玩笑,看来没什么大事,冷锋松了口气,笑了起来:“考虑到我当兵时每天都有常规5公里训练,经常还有拉练,三天走几百公里,恕我觉得你的猜想不能成立。”
托尼哼了一声。然后冷锋帮助他和帕莎钻了出来。
他们爬出来站在坑底,脚下是死状可怖的尸体,周围是遍布着作为病毒载体的病人的隔离区,这是恐怖片里最爱的场景之一。然后这种诡异的气氛仿佛有了灵性一样实体化了,附近的病人从各个角落出现,围了过来,他们的步伐僵硬,表情呆滞,还真有几分僵尸的感觉。
冷锋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保护身边两人的安全。他举起手枪威胁道:“站住!”然而没有用,那些人围拢上来,他们三个身边的安全空间迅速缩小。
冷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问自己,他会开枪吗?
然后他的回答是,他会开枪!
为了身边两人的安全,当这些病人成为威胁的时候,他会开枪!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拿枪的手,把他的手按了下去。
冷锋扭头看托尼,他的表情分外严肃,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悲悯,哀伤,还有……内疚。
“我来处理。”他低声说,向前一步,走到了冷锋前面。
托尼在医院这些天,对拉曼拉病毒从无知到足够了解,也见识到了不少患者,他并不像冷锋那样被这些人的外表所惊吓,他已经知道那只是拉曼拉的症状,这些看上去不同的人内心仍然是人类,他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会给他指路。所以他只是在思索他们围上来是为了什么。
“你们想要什么?”他出声问道。
那些人并没有回答。冷锋在后面紧张得冒汗,他暗自握紧了手里的枪。
然后托尼想起了自己在贝奇卡村遇见的孩子们。他想自己的推测应该没错,有时候事情并不复杂,最简单的原因也是最合情合理的。
可是他已经没有现金了。他回头在冷锋身上看了一眼,这时他看到翻倒的车后盖开了,露出里面的方便食品和矿泉水。
“你们想要物资吗?吃的喝的?这里有,拿去吧。”
托尼将方便食品和水捧出来递过去,人群开始移动起来,病人们径自走向车后箱去拿。冷锋惊讶地收起枪,也去帮忙发放物资。他对托尼神奇地和平解决了问题佩服不已,想问问他是怎么想到的,却在看到他表情的那一瞬间就忘了自己的问题。
那表情是如此哀伤,或者几乎可以说已经是悲痛了。就好像他不是面对着活人,而已经是一座座墓碑。
当然,冷锋明白拉曼拉是死亡率高达90%的可怕疾病,这些病人中绝大部分都会死。可是他自己并不为此感到十分悲伤,死亡每天都有,对每个都如此悲痛的话早就抑郁而死了。就他的了解,托尼也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亲眼目睹过很多死亡,而他只是正常哀悼,然后继续前行。
不会是像这样,像个没见过世面又感情丰富的小女生。
冷锋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肯定不是说的时候,他决定之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那些病人把车后箱搬空了,然后作为报答,他们把翻倒的车又翻了回来。现在连冷锋也能看出,这些病人好像只是外表像僵尸,其实跟正常人的内心没区别。
不过他们不能再耽搁了,还要继续前行。
冷锋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然后看着托尼,故作轻松地说:“老司机,你来?”
托尼却摇摇头:“还是你来吧。”他也故作轻松地说,“我当教练就行了。”
他们驾车驶离隔离区的时候,听到后面远处响起爆炸声,冷锋急刹车,两人同时回头,看到隔离区深处冒出滚滚浓烟。
托尼目光一转对上冷锋的眼睛,他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来,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那里不会是别的地方。
冷锋一寸寸地将头转回去,就好像他的脖子是一架生锈的机器。托尼看到他眼里闪着危险的光。然而下一刻,冷锋重重的一脚踩上油门,车子继续向外,向着远离那股浓烟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