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压抑逼仄的隔离区后,非洲大草原辽阔壮丽的景象展现出来。稀树高草植被上奔跑着斑马、长颈鹿和狮子,只有轮胎宽的车道蜿蜒伸向地平线。
车里安静得诡异。
帕莎睡着了。而冷锋已经转过头去看了托尼三次,他都像没注意到一样毫无反应。
一开始,冷锋以为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不好打扰,但时间长了,他就觉得不对了。托尼不会让自己成为情绪的俘虏,他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振作起来。
而且他们之间,托尼应该是那个嘴巴闲不住的人,他不应该这么沉默。
托尼把冷锋来时戴的墨镜戴在了自己脸上,这是他的习惯爱好,但这样一来,冷锋就看不到托尼的眼神了,托尼这个习惯也是个很好地隐藏自己情绪的习惯,冷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被刻意隐藏的对象。而且即使墨镜还不足够,托尼还把脸冲着窗外,好像在欣赏外面的景色。
冷锋咬牙,他要成为打破沉默的那个人了。于是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疑惑的一件事。
趁着托尼脸向窗外,冷锋突然一掌拍在他背上,特意尽量拍在了他之前撞到自己的部位,还加上了一点力道。
果然托尼又猛地缩了一下,而且由于没有防备而呻吟出声:“嗷!”这回他没法再装深沉了,转过来有点火气地质问道:“你干什么?”
“你受伤了?”
“不要你管!”
“什么叫不要我管?你现在在我车上!”冷锋一只手还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想去掀开托尼的衣服看看。
“嘿,嘿,嘿,注意你的手!”托尼挡住他不让他看,冷锋和他来回攻防了数合,急了,用力去抓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他的动作控制住,没想到托尼又“嗷”了一声,表情痛苦。冷锋惊得松了手,看到托尼连连甩手。
“好吧,好吧,我可能是身上有点淤青,现在你把情况搞得更糟了。”
冷锋一脚踩下了刹车。
“给我看看!”这回他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托尼一把摘下了墨镜,冷锋看到他眼里冒火。
“不然呢?”
冷锋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火气弄得有点懵。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诬陷非礼而徒劳解释的可怜男人,“你看上去不太好。”
“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你用不着假装关心。当然,我打不过你。你如果非要满足你自己的好奇心,尽可以用刚才的办法把我身上所有感觉不好的地方都一一试探出来。来啊!”
冷锋看上去很受伤和困惑。
“托尼,我不想强迫你。”他无奈地说,“但我是真的关心。我们不是朋友吗?虽然过去了四年半,你还不至于忘了我吧?”
“哦抱歉,我们很熟吗?毕竟我的字典里一个四年半不见面不说话的人是否是朋友都要打个问号的!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你消失的时间长!你现在问我有没有忘了你?你觉得一般的人还会不会记得?对了,你说你会记得。然后你记得的方式就是假装自己不存在?那我的方式有什么问题?”
现在冷锋的困惑和受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托尼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这些不满暴露出一颗受伤的心。
“我知道说这话听起来像个混蛋,但我确实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能让你,四年半!音信全无!你是在荒岛上还是在外星球?那么多种联系方式连一种都没有?我每次清理通讯录的时候都在犹豫要不要删掉你的电子邮箱,毕竟看起来它就是个摆设!”
“我不是给你传过信吗?”
“哦你说的传信是不是就是在我找到你的前辈时他替你说的一句‘我还活着’?电报刚发明的时候人们也不会只发这几个字吧?什么人会在四年半的时间里只留给他的朋友四个字的?还是别人转述的!”
“我那时候不能跟你联系。”
“如果你真的不能跟我联系,又何必留下四个字?”
“这样你就不会上天入地地找我了。”
“哼,自作多情!我很忙,我才没空去管你活着还是死了!反正那对我没什么区别。”托尼不会承认,在他死等不来冷锋的消息最后无奈去找那个中国前辈打探时,如果没有听到那四个字,他真的有可能跑到中国去翻天覆地地找人的。
冷锋这四个字彻底断了他的念头,这确实是一句彰显自己存在又明确表达拒绝含义的话,后来他就不再试图寻找了。不知过了多久以后,连希望也变成了绝望。
冷锋知道,托尼表面上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重视朋友。他这四年半的消失无论有什么原因,对托尼来说都是很过分的一种行为,被留在原地、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总是关系中更被动和更受伤的那个。而他当初承诺过不再如此,一切都要告诉托尼的。
“托尼……”
“别‘托尼’我!你想消失就消失好了,就让我忘了你算了。可你为什么又出现?还一脸理所当然地叫我的名字,表达你的关心,就像这中间的过程没存在过一样!抱歉我可没有你这么适应良好,你也许是穿越过来的,我这边可是实实在在地过了四年半!”
“我正想告诉你我这四年半是怎么回事。”冷锋凝视着托尼的双眼:“你还愿意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