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问问……我嫂子来没来你家?”大柱冷冷地说。
“啊!你是说玉莲?”秦长庚惊讶地问。
“嗯!”大柱点着头说,“美男哥一早起来,说俺嫂子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家里正派人四处打听,让我到这里来看看。”
“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玉莲走了他会不知道?”陈素娟顿时脸色煞白,失去血色,为女儿担心哭出声来,“我的孩子!我的闺女!下那么大的雨你能到哪去?我的孩儿!我的儿!……”
宝拴也起来了,全家人大惊失色,宝拴、二侠立即奔赴刘家,沿途寻找玉莲。
从昨天晚上开始,先是中雨,后来逐渐变成了大雨,到天明的时候,雨才停止,秦长庚、陈素娟听说女儿夜里出走,担心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又想想让儿女换亲的前前后后,出嫁时出乎寻常的举止和说的话,感到情况不妙,也跟在宝拴和刘二侠后边,跌跌撞撞,急急忙忙地走着,到刘家看个究竟,被宝拴吵了回来。
宝拴、刘二侠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顺着通向小刘庄的泥泞道路往前赶,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向两边灌满水的沟塘里巡视着,搜寻着他们所要找的目标——玉莲正从水里向上爬,或是……。他们不想往这方面想,又不能不往这方面想,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活着的玉莲,哪怕能是一个蓬头垢面、满身污浊的活着的玉莲也好,他们不停地向前走着,目视着两边地上水里的一切。
“宝拴快看,前面路上往两边看的人,像俺永玖叔。”刘二侠指着二百米以外正在往这赶的一个男人对宝拴说。
“那么远看不清。”宝拴说,“别认错了乱喊叔!”
“绝对不会认错!永玖叔走路的模样再远一点我也能看出来。”刘二侠向宝拴介绍着刘永玖走路时的特点和动作。
和迎面走来的人越来越近了。“叔!”刘二侠喊了一声跑上前去,介绍宝拴和刘永玖相互认识之后,又问了情况才知道对方也是为了寻找玉莲而来。
刘永玖得知美男媳妇没回娘家,立即感到情况严重,便和二人告别,顺着近道回去了。
刘永玖寻过的那半截路也没有了希望,宝拴决定即刻返回,发动更多的人赶快寻找,以免发生不测。可刘二侠则坚持先到娘家,把情况彻底问清楚再作决定。两人经过简短的分析之后,一起来到了小刘庄先问清事情的原由。
刘美男按照昨天晚上和秦玉莲的约定,躺在床上想了一会,过几天就要和媳妇同床共枕的幸福,自然乐不可支,又起来看了玉莲的铺盖,回到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夜没醒。第二天一觉醒来,不见了媳妇,连忙门前屋后地寻找也没有,这才通知自己近房的人员,帮助四处寻找,并派大柱到大秦家看看玉莲是不是回了娘家。大柱回来后说了情况,美男已是万念俱灰,没了希望,在家里哭天嚎地、寻死觅活,满屋子的人劝说着、阻拦着。
刘二侠、宝拴赶到时,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屋里推搡不动,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刘美男已是满脸鼻涕躺在地上微弱地喘息着,人中留下掐过的痕迹。他苏醒过来看见妹妹,断断续续地诉说了昨天的情况,一阵悲愤不止,又晕了过去,众人忙掐人中抢救。宝拴见刘二侠兄妹已成泪人,悲伤不已,众人又众说纷纭,秽言频出,又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现在何处,是死是活,便安排二侠留下照看不知道是该叫哥哥还是该称作妹婿的刘美男,自己孑然一身离开了小刘庄。
早上,宝拴和二侠走后,秦长庚的胞兄弟、堂兄弟和没出五服的兄弟、侄子都闻讯赶了过来,分别到所有亲戚家去打听玉莲的消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地回来了。大家都急得直跺脚,一筹莫展,只等着宝拴和刘二侠回来能带来希望,没想到宝拴一个人回来了说,刘美男那头也是没有一点信息,人们彻底地陷入了绝望,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秦长庚、陈素娟夫妇听罢心如刀绞,哭得死一阵活一阵喘不出气来。
“玉莲在咱队最前排的猪圈里!”累得气喘吁吁的田大婶跑来传信说。
“猪圈里!”人们像惊窝的蜂子一样一齐向门外挤,宝拴一听说妹妹在生产队的猪圈里,喜出望外,被踩掉的鞋也顾不得拾,赤着脚、一口气跑到了庄子最前排生产队原来喂猪、现在闲置不用的猪圈里看,几个早到的劳力已经把玉莲从猪圈上边的木梁上松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滴满血迹的地上,被扎烂的两个脚心,树枝漏在外面和血块冻在一起,二目圆睁,僵硬的四肢扳也扳不弯,合也合不拢。宝拴声嘶力竭地喊着妹妹的名字,悲痛万分,泪如雨下,两只手轻轻地抱起妹妹,走出猪圈,穿过早到的、晚到的、正在赶来的人群,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人们的心里留下的是同情,是悲痛,眼中蓄满了泪水,脸上布满了泪水,昨日的笑容和开心一扫而光;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在人们的心里,在人们的脸上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悲喜两重天,一场雨冲掉了两家人大红的喜字,冲击着人们的心灵!谁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