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庄姒就知躲不过,若是被抓,她情愿自我了断,也绝不会眼睁睁的受辱。
将钱都赠予了白天齐,她也相信自己孤注一掷的选择,他定会为自己报仇。
然而,那只手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落在自己身上,反而和她拉着手的孟揽月的手和她脱开了。
睁开眼,只见孟揽月被那黑衣人拖走,庄姒也恍然大悟,这些人不是抓她的。
被黑衣人拖走,孟揽月也愣怔了下,抓她做什么?
眼见黑衣人把自己拖走,而庄姒则还站在墙角睁大了眼睛也处在惊讶当中,她也反应了过来,这些是高卫的人。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在孟揽月反应过来时,她就被拖了出来。
视线一片缭乱,满地都是尸体,人们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纠缠在一起,闻见的也都是血腥味儿。
又有一个黑衣人跳过来,与抓她的黑衣人分别抓住她一条手臂,然后便一飞而起。
居高临下,孟揽月看到的都是人,打杀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恍若疾飞般,两个黑衣人快速的带着她跳离王府,王府外围亦是乱成一团,分布在四城的兵马在迅速的集结过来。
什么都看不清,孟揽月被二人扯着,根本没时间挣扎,眨眼间就已百米之外。
头晕目眩,风声打杀声不断的掠到身后。街上的百姓亦是被忽然的乱战惊着了,一时间整座草流城都陷入了鸡飞狗跳当中。
四城关闭,但是他们早有准备,在抵达城门时,不知从何处又跃出来一群人,与守城的兵将交手,顺利的为抓着孟揽月的两个人拖延了时间开辟出了道路。
二人一飞而起,踏着城墙借力,即便还带着孟揽月,但也丝毫不受影响。
几乎只是一瞬间,就跃上了城墙,然后一跃而下,出了城。
天翻地覆,孟揽月什么都看不清,身体腾空,即便想挣扎也发不出力来。
夜风扑面,天地漆黑如同幕布,那两人带着她,也根本不顾及还在草流城的同伙如何,似乎他们的目的和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孟揽月带走。
长发飞舞,她费力的扭头往后看,草流城已远远地落在了后头。夜风灌耳,但依稀的,她似乎听到了马蹄疾奔的声音。
“救命!”用力的喊出一声,但被夜风吹得变了调。
不过,她也只是喊出一声,不知是哪个人在她后背来了一掌,她疼的瞬时消了音。不止发不出声音来,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闭上眼睛,她的头也耷拉在一边,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个黑夜过得漫长,但对于处在昏迷当中的人,一切都只是一刹那。
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孟揽月最先看见的就是不甚明亮的石头,它们悬在上空,泛着黑漆漆的颜色,同时又阴冷无比。
周遭的声音在一点一点的进入耳朵当中,她也听得清楚了,那是人的惨叫声。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不断的放大,晕乎乎的脑子逐渐清明,原来那声音就在身边,最多距离她不过五米。
背心痛的要死,好像脊椎断成了两截似得,以至于胸腔里的内脏都在跟着疼。
稀里哗啦,铁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费尽力气的微微扭头往上看,翻倒的视线当中,数个木头架子矗立在不远处,而每个上头都挂着一个人。
血从那些人的身上往下流,就像滴水一样,滴滴答滴滴答。
凄惨的叫声再次响起,她看向远处,一个木头架子上的人不着寸缕,他的两条腿从膝盖以下没了皮肉,血粼粼的骨头支在那里,但仍旧还有两个人蹲在那里再继续的给他剃肉。
他惨叫着,再次晕厥过去,没了声音。但也仅仅晕厥过去一阵儿,疼痛再次把他拉扯回来,继续之前的惨叫。
冷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孟揽月也在同一时间清醒了,这是哪里?
自己应该是躺在一个木板上,高出地面一些,所以那些人的惨状她看的也格外的清楚。
稀里哗啦,又是一阵铁链声响起,从另一头走出来两个人,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拖着的人穿着已经分辨不清颜色的裙子,身形纤细,一直挣扎但是无济于事,这是个女人。
她发不出声音来,只是呜呜呜的恍若狗叫一般。她直接被拖到木架前,那两个人格外熟练,直接把她捆绑在了木架上。
孟揽月的视线转到那两个人的身上,这才发现他们的与众不同。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武功高超的护卫,反而脸白白的,身形差不多,倒像极了阉人。
还在思考间,那两个人将那女子的衣服扯开,散乱的头发下,是那女子惊恐的脸。
孟揽月不敢眨眼,紧盯着那两个人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了前端带钩的刀。那刀刃锋利,泛着幽幽的冷光。
一人把那女子身上碍事的衣服扯下去,另一人持刀走至那女子面前,手中的刀一转,就固定在了那女子的腹部。
孟揽月随之看过去,不由得大骇,那女子有孕了。
刀子抵在那儿,孟揽月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她还来不及闭上眼睛,那把刀前端的钩子就刺进了女子的腹部。
血瞬时流出来,不过他们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将刀子又往肚子里探了几分,随后动作熟练的一挑,一团血红的东西就被挑了出来,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还有什么东西连接着那团东西和女子的腹部,不过她已是奄奄一息,什么都做不了。
闭上眼睛,孟揽月大口的呼吸,鬼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而自己何时会被捆绑到那木架上想来也是时间问题。
都说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可怕,但死前还要经历这些,但求一死都变成了奢望。
高卫的凶狠残忍并没有夸大,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惨叫声割肉声不断的回荡在耳朵当中,孟揽月闭着眼睛,不断的给自己心理建设,但绝望之感仍旧断续的浮上心头。
让人心理崩溃其实很简单,有时都无需动用刀子,只要观看一场杀人秀就可以了。
不知熬了多久,也不知那边被拖走了多少具尸体,在孟揽月手脚都发麻的时候,忽然两只手分别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惊,她迅速睁开眼,略模糊的光线当中,两个人分别抓住她肩膀把她从木板床上扯了起来。
如同个物件似得被拎着,在她睁大的视线当中,她被那两个人扯着掠过那些专门屠杀人的木架子,然后走出了一道铁门。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唯一听得到的就是身边这两个人走路时的回声。那回声从远处荡回来,又荡回去,这里就好像没有尽头的地狱。
终于,光明重现眼前,过于刺眼,孟揽月随即闭上了眼睛。
那二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带着她于一片假山之中穿梭。假山造型奇特,远处还有抽芽的树木相伴,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又清幽。
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如此平和的场面,刚刚所见到的是地狱,但眼前大概就是天堂。
可见到这片天堂,孟揽月亦还是觉得心底发寒,这清幽之景比之刚刚的杀人场还要令人不安。
走出假山群,就上了一条走廊,外侧是涓涓细流的人工小溪,内侧则是精致的房屋。有的开着窗子,能看得见里面的装饰,秀气而温和。
被拖着,转过走廊的一道弯,再走几步就径直的走进一扇门,孟揽月刚刚抬头看,她就被扔到了地上。
那二人动作很快的退下,走时将房门也关上了。
地面是坚硬且冰冷的黑色大理石,手按在上面,能清楚的感觉到它的冷硬。
孟揽月撑着身体一边看向四周,这是个和刚刚看到的差不多的房间,桌椅精致,摆件清秀,墙上还挂着山水画。这像是个读书人的房间,透着温隽平和之气。
一道影子从房间一侧的书架后走出来,孟揽月看过去,不由得皱起眉头,是他!
走出来的人一袭白衫,瘦削颀长,墨发束起,银色的璎珞夹杂在发间。他样貌平和,一股读书人的气息,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随着他走近,也让人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平和之下是无限的阴冷,就像一把浸在冰水之中的刀。
他走了过来,在距离孟揽月两米之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蓦地一笑,“孟大夫,又见面了。”
看着他的脸,他虽然在笑,可却是明显的皮笑肉不笑。
“你是高卫!”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孟揽月也不由得笑,她和白无夜都没想到,原来这个人就是高卫。
“如假包换。”高卫承认了,很爽快的承认了。
“和我想象中的差距很大。”真是让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曾出现在自己面前数次的人,居然就是高卫。
“和天下没见过我的人想象的差距都很大,就是不知在孟大夫的想象中,我是什么模样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对于自己在外的形象,高卫很清楚。
“太高估你自己,我以为你应该是面部有缺陷,所以才会戴着面具。而面上又会无时不透露着阴险狡诈,十足的小人。”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尽管眼下自己是俘虏,但她显然并没有俘虏的姿态。
听到孟揽月的评价,高卫依旧笑容挂在脸上,只是那阴冷的眸子却丝毫没有被脸上的笑所感染。越是这样,他看起来就越慑人,恍若一个扭曲体。
“孟大夫和传言当中天差地别,若不是多方调查,还以为你是被白无夜调了包。”说着,高卫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乎也颇为疑惑。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你以为天下的事情你都了解么?”盘膝坐着,这样她能舒服些,但背心处依旧很疼,内脏也跟着火烧火燎的。
“哦?那不如说说,我不了解的那部分吧。譬如,孟大夫师从何处?”她不是杜先生的徒弟,拜师也不过是半路罢了。但关于孟揽月的之前,的确是个谜。
“无可奉告。”他还想知道这个?她连白无夜都没告诉,岂会告诉他。
“看来这是个大秘密。关于你自己的秘密不说也无所谓,那不如说一说白无夜的秘密吧。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吃药?没了药,兴许就得没命,是不是?”根据他的调查,应该是这样。但具体情况,他不知。
看着他,孟揽月还是觉得这高卫和她想象中以及传言中的都不一样,“无可奉告。”还是这四个字。尽管她刚刚见过了人间地狱,可是事关白无夜、、、她不会说。
“看来我猜对了。杜冉程死了,想必就是孟大夫你接手了。你若没了性命,那白无夜也活不了多久了。看看,杀他多容易,只要把你抓住就行了。”撩起长衫下摆,高卫蹲下,注视着孟揽月的脸,他面上的笑几分得意,可笑依旧不入眼。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自作聪明这句话。”高卫的话正中孟揽月下怀,但是她依旧很平静。
“那不知有没有人对孟大夫说过,你很勇敢。只是,你的勇敢用错了地方,在这里,勇敢就等于找死。除非顺从,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抬手,他捏住了孟揽月的下颌。那手指很长,看起来也没用什么力气,但孟揽月的眼睛瞬时泛出了泪花,好疼。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无知,难道不知这世上有人不怕死么?”被他捏着,她说话都有些变了调。不过,却依旧说不出讨饶的话来。
初来这个世界,在西疆的大营里她胆战心惊,她必须得承认那个时候的她很胆小。
但是现在,她也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勇气,尤其是面对着高卫那双瘆人的眼睛,更是勇气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