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一个愁眉苦脸的股东也说话了:“马老爷说的不错,今儿早起,我去日月兴茶楼吃茶,听到有人说了,京城被鞑子围困之后,运河里的漕船都停在了山东地界,如今鞑子退了兵,就要运往京城来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江南的粮米和银子早就该解送京师了。只是通州那边的粮仓都被鞑子捣毁,不好存放。不过,皇上已命户部、工部调集工匠,加紧抢修仓场,就为了装粮食。”
“哪里是不好存放的问题!我可听人说是因冬季水浅,千石以上的大漕船且不好行抵通州,朝廷已命换用浅帮小船装运呢。”
“是这样的。我还听人说,皇上有意要循战前之例,以人力运粮进京,几百万石的粮食,户部却拿不出那么多的脚力钱!”有人愤愤不平地说:“自通州至京城不过百里,除了给一成粮食归个人,一石粮还要给半两银子,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害得我们当日多花了数倍的脚力钱才能雇到脚夫,算下来,本钱竟达到了一两半到二两一石,我做了这几十年的买卖,竟还从未见过有这等高价!”
“话也不能这么说,前些日子一石米卖到了八两银子,也是从未有过之事啊!”有人说:“照我说,只两、三个月时间就是两翻的利,李老板也莫要太过贪心才是。”
那个李老板不服气地说:“八两银子怎么啦?做买卖的,谁还嫌卖价高么?银子又不咬手!老辈子都传说,正统年间也是鞑子围了京师,一石米不就卖到了二十两银子吗?谁又不是傻子,能现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
有人不解地问道:“如今鞑子退了兵,各军正在休整,为何不让他们去运粮食?”
有人立即接口说:“老兄!当日各省勤王之师抵达京师,户部想让他们分批去往通州军粮库领取自家半年粮秣,惹得各军士卒多有怨言。如今刚打了胜仗,那些军爷更是骄横,哪里肯去干这等苦役!照我说,还不如让那些臭要饭的去,省得白吃朝廷的粮食!”
“对对对,”有人恍然大悟:“听马老爷说,昨日顺天府接内阁转上谕,诏命自次日起,将赈济难民的口粮自每人每日四两升至八两,定下了‘插筷不倒,冷掬可食’的律法不说,还派出御林军兵士监督。我就纳闷了,皇上怎会把粮食白白地往那些臭要饭的嘴里填,如今听你们一说,我倒明白了。”
说自己明白了其中缘由,却又卖关子闭口不往下说,有人就不高兴了:“我们这些人可不比你钱老板精明,明白什么了也说出来大家伙儿都长长见识啊!”
那个钱老板自得地一笑:“连这都看不出来么?朝廷打的是以工代赈的主意!先让那些臭要饭的吃几天饱饭,有了力气了才好给朝廷干活啊!”
有人点点头,附和他说道:“说的才是。反正要赈给那些臭要饭的,那可是个无底洞,还不如让他们为朝廷干活,当苦力赚点钱粮,日后也有回乡的盘缠。”
有人摇头晃脑地说:“怕不单是要运粮,自大同至京师各处城池关隘都被鞑子损毁,也需人去修。让那些臭要饭的去修,也是以工代赈。如此便能两难自解了。”
“高啊!”有人大声赞叹道:“你王老板的识见,只怕比那些阁老、尚书都胜过一筹呢!”
那位被称为“王老板”的人乐得满脸开花,嘴上却还在客气着说:“见笑,见笑……”
马德善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墩在桌上。茶碗出清脆的响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只见他满脸怒容,咬牙切齿地说:“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这样妄议国政,就不怕落下个‘商人干政’之罪吗?”</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