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澜想了想,在记忆中关于此事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两家不对付,一直在争夺汉水上的航运生意。他摇摇头,“此事不太清楚,还请吕先生指点。”
吕公良道:“是的,老爷也吩咐要将此事与少爷分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
听了一会,唐澜终于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汉水自古以来都是连接长江水系与川北、陕南、豫西的重要水道,小型船只甚至可以上溯到汉中。但因为地势原因,上溯的船只必须用纤夫,因而就产生了以纤夫为核心的航运组织。这些航运买卖过去大多由放排的山民发展而来,因此又称作排头。
经过几百年发展,这些排头多有当地豪族把持,比如唐家在三十年前通过吞并郧阳附近几个排头组成的“金寨排”。这三十年发展下来,唐家已经将郧阳府所有排头全部吞并,有船近200,纤夫3000。
蒋家排本来是汉水第一把交椅,也拥有大小200多艘船,4000名纤夫。五年前,金鞍寨试图将势力延伸至襄阳下游,于是两家便发生了矛盾。
别看蒋家树大根深,但金鞍寨不是猛龙不过江,以寨中武力为基础派人扮成水寇劫掠蒋家的船货,搞得蒋家十分被动。现在金寨排已经把买卖做到了钟祥,也就是嘉靖皇帝的潜邸承天府,气势咄咄逼人。
唐澜插话道:“这样两家争夺,还闹出人命,官府不管吗?”
吕公良微微一笑:“少爷有所不知,排头之间的争斗历来比的就是胳膊粗,几百年来的老规矩,只要不动官府的粮草人员,官府一般不管。而且咱们动手前一般都会了解船货的背景,如果碰上有深厚背景的人货,便放过去。官府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如后世的黑社会,只要大面上过得去,朝廷也不会管这些江湖的小风波,唐澜点点头,“既然我家占了上风,那就一直打下去,直到把航路打通为止,何必跟他谈?”
吕公良正喝水,听唐澜这么说,心中一惊,手中刮茶叶的杯盖微微停顿,这个只知道读书的少爷,杀气怎么如此之重?
但他不动声色,随即放下茶杯道:“过去咱家不怕跟他们斗,自家客人有损失出钱赔偿,手下有伤亡出钱养着。但三年前流寇作乱,川盐的买卖断了,失去一大进项,再跟蒋家这么耗下去,最终也是两败俱伤。”
唐澜点点头,看来自己那个老爹颇有点枭雄的味道,过去竟然以强大的经济为后盾生抢水上的生意。盐、航运构成了一套盈利结构,看来失去盐业的支撑,也会影响到航运的攻略。
唐澜继续说道:“那徐家排又是怎么回事?”
吕公良道:“徐家排本来是襄阳一个小船排,只有50来艘船,纤夫不过千,唐蒋两家打架,自然会殃及池鱼,这条水路上许多小排头受不起损失,逐渐投靠了我们和蒋家。但总有几家本身有点实力,还在支撑。这个徐家三年前出了个举人,一下子涨了行市,咱家和蒋家都给举人公一个面子,不去碰他家的买卖。因而借助举人的面子,徐家便出来做和事佬。”
唐澜点点头道:“既然爹爹定了盘子,那就谈吧。咱家的底线是什么?”
吕公良眉毛一扬,但神色一闪而过,道:“寨主吩咐了,我们的底线是襄阳以上全由本号独占,咱们不过襄阳半步。”
唐澜皱皱眉头,“那开价呢?”
吕公良道:“开价是襄阳以上由我家独占,到承天府为止三家平分。本号船只不过承天府半步。”
唐澜沉吟片刻,又道:“那为何要我出面?”
吕公良道:“三家约好在江夏谈判,各家家主不可能亲临,但为表信义,均由至亲中出一人为信,也就是最终签订协议时出面。”
唐澜道,“咱家好亏,这里是蒋家地盘。”
吕公良以为少爷担心自己安全,连忙道:“安全由徐家提供保障,唐蒋两家最多只能带四个保镖进入会场。”
“焉知徐蒋二家有没有勾结?”唐澜道。
吕公良点点头,“寨主也想到这一层,因而特地派了穿山队里四位硬手,给少爷做保镖。不过这只是面上的。还有里子,少爷也是考了大比的人,中不中举还不一定,此事就算他们两家勾结,也不敢对少爷下手。”
穿山队,唐澜记起来了,这是老爹手下最强的一支人马,大约一百人,类似武将的家丁。唐澜微微一笑,自己老爹好算计,只是他还真不担心自己安危,在省城里,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敢把他如何?至于蒋家的人,难道就是那位躲在车里的小姐?
唐澜胡思乱想了一阵,思绪回到正事上来,问道:“汉水航运买卖的利润有多大,吕先生可以说说吗?”</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