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月迅速在心中做了判断,那人就算是船上伙计,也绝对不是经历过风吹日晒的。
花怜月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想要从船上将这个人找出来,只怕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对牛二喜点点头,柔声道:“有劳了!”
牛二喜不明所以,茫然的看向一旁的管事。管事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还不走,等着领赏钱呢?”随即他又笑着对花怜月道:“少夫人,这都是些粗人,你对他们说话不必如此委婉客气。”
牛二喜对管事极为敬畏,虽然云里雾里的被叫来,又云里雾里的被喝退,他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忙急急转身,准备脚底抹油。
“等等,还有赏钱领!”
牛二喜虽然是粗人,听到赏钱二个字,立刻鼓着眼睛循声望了过去。却见一个披着墨色狐皮大氅的男子正大步而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提着几口朱漆木箱。看他们步履蹒跚的模样,就知道那几个木箱分量不轻。
刘晖望着来者微微皱眉,道:“萧凤楠,你来做什么?”
萧凤楠一甩衣袖,傲然道:“我来自然是给月丫头帮忙。”他对花怜月抱歉的一笑,道:“抱歉,月丫头。因为要将银票兑换成现银,才会来晚了些!”
花怜月眼角抽了抽,有些无奈的道:“不晚,这才是第一个!”
“那就好!”萧凤楠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将箱子放下!”沉重的木箱并排摆在一起,引来所有人好奇的注视。
萧凤楠环视了周遭一圈,见所有人都望了过来,才面带得意的大声吩咐道:“开箱!”
“啪,啪,啪.....”随着几声轻响,木箱全部被打开了,人群中立刻响起声声惊叹,就连那见多识广的管事,也瞪大了眼睛。
原来几只木箱中装的全是银锭子,温润的银色光泽,看得人眼热心跳。花怜月这才领会到他所说的将银票兑换成现银。是何意思。这几箱子中的现银起码有二三千两,全部倒出来几乎可以堆成一座耀目的银山。
萧凤楠顺手从箱子里拿了一锭大概五两重的银锭子,丢到牛二喜手中,笑道:“这是少夫人给你的赏钱。”
牛二喜还真是喜出望外,手忙脚乱的接住银锭子,忙连连弯腰道谢。
萧凤楠又抓了一大把银锭子,让它们如细沙般从手中滑落入木箱中。银子撞击时,发出好听的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后。萧凤楠才慢悠悠的道:“谢倒是不必,等会记得告诉那些名册上没有名字的伙计,只要这样在少夫人面前走一遭,就会有赏钱领。如果有谁躲着不敢领赏,你只管偷偷告诉我,我会将他那一份也赏给你!”
“是,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牛二喜怀中揣着这笔意外之财,在周遭伙伴羡慕的注视中,乐呵呵的大步离去。
刘晖却黑了脸,萧凤楠如此张扬嚣张的帮花怜月出头,倒是将他这个正经夫君挤兑得黯淡无光。
“花名册上没有名字的?”花怜月皱皱眉,疑惑的道:“什么意思?”
萧凤楠看了一眼不自在的管事,笑道:“傻子,花名册上没有名字的,自然是那些临时招的黑工。这些人不被官府记录在册,船主自然少交一份税银。”
花怜月眼眸一亮,忙道:“一艘货船上,这样的黑工占了多少?”
萧凤楠微微一笑,道:“起码有五成!”
“这么多?”花怜月有些吃惊。
管事忙道:“没那么多,没那么多,咱们船队只有三成黑工。因为走的路线较长,船上用的都是经验丰富的熟手。那些黑工虽然便宜,却大多是没上过船的新手。咱们东家怕出事,不敢用多了。”
对上花怜月清冷的眸光,管事无奈的笑笑,道:“不过这些人都是下了船在工头那边统一领取工钱,所以我这边真的没有名册。”
“没关系!”萧凤楠吹了一声口哨,得意洋洋的道:“有了这几箱银子,那些黑工不用咱们去找,自己就会钻出来。”说到这里,他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冷声道:“如果有人连赏银都不要,那就肯定是心中有鬼。月丫头,这样的人你只管拿下,保证一问一个准。”
一旁的郗知州忍不住冷哼一声,酸气十足的道:“果然商人多狡诈,居然用财帛驱使他人效力。”
萧凤楠斜瞥了他一眼,接话道:“商人自然是狡诈的,绞尽脑汁只为了多赚银钱。比不得那些读了满腹诗书的大老爷们,只要坐在家中,自然有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将大笔银钱拱手送上。”
郗老爷怒了,再次忘了身边没有官差护卫撑腰,他指着萧凤楠喝道:“你敢出言讥讽朝廷命官,莫非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将他拿......”
“下”字还未说出口,他就被不耐烦的萧凤楠推了一个踉跄:“站开些,别挡着伙计们领赏钱!”
“你,你,你......”你了半天,郗知州发现根本无人理会自己。就连管事也装作没看见,只目不斜视的盯着自个手中的花名册。
没了往日那般一呼百应的威风,郗知州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虎落平阳的挫败感。他狠狠的瞪了萧凤楠一眼,道:“你等着,到了京城自然有你好看,哼!”他一拂袖子,居然丢下所有一切,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凤七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眼角再度狠狠一抽。随即抱拳对冷着脸的刘晖行了一礼,低声道:“主子,郗家不会包容这等狂妄贪财之徒。”
刘晖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的道:“阿七,你不必如此谨慎。他只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整个郗家。”
凤七长舒了一口气,道:“多谢主子宽宏大量。”顿了顿,他又低声道:“属下记得太仆寺缺了个管事,您看.......”
刘晖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他会舍得?”
凤七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主子说笑呢,同是从五品,还能待在天子脚下,免受长途颠簸之苦,他高兴还来不急怎么会舍不得。”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低,只有周边几个人能够听见。不过郗知州已经走了,周边绝大多时都是自己人,也不怕走露了风声。
唯一不是自己人的就是货船管事。别看他头也不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花名册,却耳尖的将刘晖与凤七的对话听进耳中。他旁的不知道,却知道那太仆寺是专门负责养马的,实在算不得好去处。
能够随意安排五品官员的职位,面前这位寡言低调的霍少爷究竟是何等显赫身份?
管事根本不敢多想,只是身子越发站直了些,唱名的声音越发用力了些。整个甲板上都回荡着他声嘶力竭的嘶吼:“朱鹏......”
“何春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