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的奏折一式两份,一份给军机处,一份给了奕詝。
自从苏敏出征以后,奕詝一颗心就悬的高高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打了败仗,不但把新军营给毁了,连苏敏自己也会获罪。在大清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百战百胜的将军就因为一场小的败仗,前功都是一抹而光,官位一掳到底,还要下到大狱去。
苏敏领军出征后的前十天,每天走磨磨蹭蹭走三十里就安营扎寨,军报传回北京,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当即就有穆彰阿这边的御史写折子弹劾苏敏,指责他畏战纵敌,多亏奕詝在道光面前解释,再加上朝廷也实在无人代替苏敏,道光皇帝下旨由兵部严词苛责苏敏,令他快速进兵。兵部的咨文一道一道发到钦差行辕,措辞一个比一个激烈,回来的公文却只有一个盖着钦差官防的收文条子。
后来苏敏克服了沧州,朝中的一些要求惩治他的舆论才平息了下去,但随之而来的沧州守城战又令奕詝夜不能寐,在收到苏敏报捷的奏折后,他一口气读完,看到惊险处也是紧张的冷汗直冒,多日悬的石头此刻终于落了地,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宫门早就关了,进宫已经来不及了。整个晚上,他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几天没有睡好的人,还是兴奋的睡不着觉,直折腾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大亮,才被秦顺叫起。
奕詝一睁眼看时辰不早了,抬手给了秦顺一个嘴巴子,骂道:“该死的奴才,不懂规矩了吗,连爷上朝的时间都耽搁了。”
秦顺捂着脸辩解道:“爷前几天吩咐过奴才们,不让我们打搅您睡觉。”
奕詝这才想起,是自己前几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定下的规矩,当下吩咐秦顺备轿。
奕詝乘着杏黄大轿到了西华门,看门外已经停了大大小小五六乘轿子了,他急忙下轿往养心殿走去,刚进隆宗门,养心殿总管太监赵秉正立刻迎上来,极漂亮的打个千儿说道:“王爷,你可来了,皇上刚才还在问您呢,您快请进去吧。六爷、穆中堂、文中堂,还有几个部院大臣都在里面。”
奕詝边掏出五十两银票甩给他,边问:“皇上他们正在议什么?”
赵秉正一脸媚笑笑:“哟,哪敢收王爷的银子,听说里面正在议学政的事情。”
道光皇帝正和几个大臣在说话,看见奕詝进来了,他挺起了身子,等奕詝行完礼,慈爱的说道:“你来了就可以议议山东军事的事情,去到那个墩子上坐着说话。” ,奕詝这才留心屋里的几个人,奕忻、穆彰阿、文庆也是坐在绣墩上,还有刚调任礼部尚书的杜受田、兵部尚书卓秉恬都是站着,另外还有个带着五品顶戴的官员站在最下首,奕詝认出这是苏敏曾经跟他提起过的曾国藩。奕詝知道道光对这个曾国藩很是看重,他本来是从六品的御史,任职还不到半年,就被升为了翰林院侍讲、詹事府行走。
等奕詝落座后,道光对杜受田说道:“各省乡试的事情,就按刚才议的先拟个条陈,再呈进来朕细看看,曾国藩么,我看就先派到两江查看查看学政,那里的文气最盛,要好好作养。”
杜受田和曾国藩跪地磕头,杜受田说道:“尊旨,皇上要谈军事的事,臣等就先告退了。”
道光今天的兴致好像很高,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听,大臣嘛,民政、学政、军事都应该知道一些。昨天河南巡抚彭闾安送来报捷奏折,山东的大乱已平,河南绿营在安徽、山东各省驻军配合之下,不但解了沧州之围,还一举荡平沧州教匪十二万余人,彭闾安在献县生擒匪首卢天赐,没想到这么大的乱子,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弥平了,可见将士用命,上下其心,朕心甚慰呀!平时看彭闾安在民政上有擅长,没想到在治军上也有点心得,现在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可谓难得啊!”
奕詝在下面虽听的不是很明白,但也听出来应该是彭闾安单独上折,将苏敏功劳抢的一干二净,他们偏师策应,成了主动正面进击,还称解了沧州之围,苏敏等人反而成了被他解救的对象。奕詝刚想起身,旁边的穆彰阿抢先起来,恭维道:“先帝嘉庆年间的白莲教之乱,臣那时还在陕甘总督衙门,战乱之惨绝人寰还历历在目,所到川陕之地,百里渺无人烟,朝廷前前后后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平息,耗费库银愈三千万两,这次不足一月即擒获枭首,各地小股叛匪应在不日即刻平定,此次大捷的确是下面的将士用命,不过没有皇上多年来沐雨凌霜勤政爱民,也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战绩的。”
穆彰阿的一番话捧的道光捋须微笑,奕詝却坐不住了,他起身问穆彰阿道:“穆中堂,不知军机处收到了钦差大臣苏敏的报捷奏折没有?”
“嗯?苏敏的奏折来了吗?军机处怎么没有呈上来?”道光偏过脸问道。
穆彰阿脸色如常,沉稳的答道:“臣早上来的时候还去军机处看过,并无苏敏的奏折,奏折说不定在路上,也未可知。”
道光的脸拉了下来,喊过赵秉正道:“你去军机处把所有的军报折子都调过来,注意看看有没有苏敏的折子。”
说起苏敏,他叹了口气说道:“苏敏此次领军,实在太令朕失望了,开始畏敌不前,好不容易占了沧州还被叛匪围困,几乎城陷,要不是彭闾安等的鼎力相救,我看他丧师辱国之罪是难逃的。”
奕詝急道:“皇阿玛,儿臣昨晚收到一份苏敏奏折的抄件,上面说的可与彭闾安的不一样呀!”
“噢,有这种事,你当廷把奏折念一念。”道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