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务又怎么了?难道宗家管不了土佐吉良家?”我教训他道,“只要你本着公心行事,谁会对你的处理有意见?你难道认为,周景会那么不明事理么?”
“……那好吧,”信景见我坚持让他处理,只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本来也不想处置,毕竟明子嫁入我吉良家后,就是吉良家的人,不应该再为母家的行为负责。但是既然有家臣提出了,说明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一看法的。或许该照顾他们的意见,略略的表示一下。”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我不置可否的说。
“那么,我就让明子迁出莲池城,暂时住到吉良城里,并且由宗家派人照顾、作出一个软禁的姿态如何?”信景又说道。
这小子,要做的话还是可以做得很好的嘛……我心里赞了一句,却依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顺势提到了他自己的正室:“对了,冬姬还在三重城吧?父亲遇难,想必她心里很难过,不妨派人把她接到你身边来,平时多多宽慰一下。”
“是,我立刻就派人过去,”信景应道,“另外还有一件事,羽良家又派人来到了今治城,请求您给予接见。”
“我不是说过么?有求见我的人,由你接待就可以了啊!”我说道。
“但是来人是羽良秀长殿下,而且说是为了景秀和千手姬的婚事……他还说,这是您当初订下的婚约,无论是作为订婚人,还是作为女方的家长,您都不能不管这件事的。”信景说。
“这样啊!”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事情很明显,秀吉是听说我主动隐退,放弃了中枢的主导权,所以现在准备寻求我的支持。而派自己的弟弟求见,提起景秀和千手姬的婚约,就是他向我释放的善意。
说起来,景秀今年十七岁,千手姬十五岁,也确实该履行婚约了。而且正如羽良秀长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我是一定要管的……真不愧是猴子啊,一下子就找到了让我出面的理由,也找到了两家联合的契机。
那么,该不该和他联合呢?
如果是在今治评定之前,我肯定不会和他联合,或者说两家根本不能联合起来。因为在那时,彼此乃是竞争对手,都想争夺织田家的主导权,为此,他甚至还以谣言来拖我的后腿,我也一度想动用宇喜多家这枚棋子,放毛利家过来给他捣乱。但是考虑到如今逆党势力不小,羽良家毕竟是友军的身份;而且放毛利家东进,对宇喜多家同样会造成极大的损失,这才放弃了以牙还牙拆他台的计划。
但是,现在我既然决定置身事外,全力平定九州,整合领内,那么两家就有了共同的利益。在他而言,可以借助吉良家的支持主导讨伐逆党的战事,然后掌握织田家的中枢;在我而言,由亲近的羽良家上位,总比让柴田爬上来好,那么等到战后分配逆党的领地(实际上大部分是信长的直领,如山城国、北河内国、南近江国等),自然能获得不错的份额。
和原本的历史相比,当前的形势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即使让秀吉顺利主导织田家,也不可能成长到太强大的地步,至少比不上整个四国和九州。而且,秀吉的根基浅薄,财力、威望都无法和我相比,和筒井、德川、宇喜多等有力外样大名的关系也不如我亲厚,我完全不用担心制不住他。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秀吉没有亲生子女。他目前的两个养子中,景秀由我吉良家过继,地位已经非常稳固,隐隐得到了大部分家臣的支持。如今他又要迎娶我的养女千手姬,那么等到他继承家业,有什么必要和我发生冲突?
“看来只好再出面一次了,”我状似无奈的摊了摊手,“千手姬的婚事,我确实不能不管啊!”
“那么,我这就回今治城告诉羽良秀长殿下,让他前来淡路晋见。”秀景答应说。
“不,”我摇了摇头,“你派人告诉他,婚事是由我和秀吉两人订下的,所以要讨论婚事,希望依然由我们两人讨论……如今我因为身体原因隐退,正在淡路休养,所以会面地点最好是设在这边。”
“父亲是说,要羽良秀吉殿下亲自来淡路见您?”信景惊讶的说。
“正是。想得到我的支持,总得表现出一定的诚意吧!”我笑了笑,“到时候,你作为吉良家家主,也要参加这次会谈。”
……,……
说起来,我和秀吉大概有近两年没有见面了。今年年初举行新年贺仪时,我因为攻略曰向国,直到正月月末才回安土,而那时他已经奔赴山阴前线。
而这两年,也是秀吉势力突飞猛进的时候。两年之间,他不仅参与了荒木之战,还独力灭掉了别所、小寺、山名诸家,沉重的打击了毛利家,得以获封整个播磨国,并且在因幡、但马等国也保持着很大的影响力。
以他如今的威名,让他主动前来淡路见我,还真是有点扫他面子的事。不过,考虑到这次会面的重要姓,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在面子问题上面,农民出身的他既是自尊的,也是自卑的,而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放下任何矜持。例如在信长面前,他几乎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完全是一副弄臣的模样。
果然,信景派出信使的第四天,羽良秀吉就跨海来到了淡路国,在州本城下的外港登陆。出于礼貌,家督信景亲自在岸上迎接,而我则在天守阁的窗前望着他们。
虽然还隔着好一段距离,但是我一眼就看到了秀吉的身影,他身着常服,外罩鲜红色阵羽织,身材倒是依然那么瘦小,却显得十分威严,很有方面总大将的风范。随他一同前来的,是两百余人的家臣和近侍,弟弟秀长、养子景秀都在其中,一同处在最亲近最显眼的位置。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有另一位武士同样处在差不多的位置上,显然是极为秀吉所信重,却是我没有见过的人。他看上去有三十多岁,身着黑色武士常服,左脚似乎有点不方便,却尽力维持着平常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在秀吉的身侧。
不认识,那么就不是尾张、美浓出身的人了。非浓尾系能够爬到这个位置,还真是不简单啊……我暗暗思忖着,又仔细打量了他一遍。而当目光再次落到他微跛的左脚上时,我心头忽然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