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本丸天守阁,我把近侍们都留在一楼,和养子能若丸上了二楼的楼梯。
事实证明,我这个举动实在是无比正确,因为二楼的侍女差不多全部是新进,从来没有见过我,几个主事的,虽然都是婚礼时跟随简妮特从大友家过来的人,估计对我也没什么印象。幸好他们都认识能若丸,知道是家主托付给简妮特的养子,这才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实在是对不起殿下!”两个最初试图阻止我上楼的侍女诚惶诚恐的道歉。
“算了,不怪你们,”我挥了挥手,“夫人呢?”
“回禀殿下,夫人正在休息。”侍女回答道。
“现在么?”我奇怪的看了看怀表,申时初刻,差不多是下午三点半的样子,居然还在休息,说是午休也过了吧,而且……“难道夫人不知道我今天回来,不是预先有水军的巡逻快船通知吗?”
“这……小婢就不知道了……”侍女躲躲闪闪的说。
我明白了,简妮特肯定是故意的,或许还说了些“管他回不回来”之类的赌气话,只是侍女不敢禀报而已。不过,我犯不着为难一个侍女下人。
“你先下去吧。”我吩咐说。
“是。”侍女松了口气,领命离开了正厅。
“能若丸啊,”我四处打量着厅中的陈设,“这些壁画、屏风、灯具、还有大键琴之类,都是你母亲添置的吗?费用是从哪里支付的啊?”
“是通过南蛮教的宣教师,从堺町的南蛮商馆购置的……费用嘛,是去年三原郡的年贡,母亲大人从叔父那要过来了一半。”能若丸回答道。
恩,两万贯领地的年贡,大约是六千贯永乐钱,一半就是三千贯,她的胃口倒是不小。听说一条兼定在土佐时生活豪奢,宴饮无度,估计不是他单个人的原因,时任正室的简妮特一定也脱不了干系……难怪大友宗麟会迫不及待的把她再次嫁出去,这样一个女儿,乃是标准的赔钱货啊!
然而,简妮特的这种姓格,却很可能是被大友宗麟带坏的。
大友宗麟平生有三好,一为好色,曾经派人专程往京都物色美女,而且还掠夺家臣及领民之妻为妾侍(例如一万石亲实之妻);二为好酒,晚年荒废政事,引起一族反乱,大部分与这一项爱好有关;三好货,从博多的商人那买了大量的书画、茶器和南蛮品,名闻天下的“茶器三肩冲”楢柴肩冲、初花肩冲和新田肩冲,全部在他那儿,结果因为花费过多,以致影响了领内的财政,他的儿子大友义统继承家督后,就曾经为此发过牢搔。
“真是……”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父亲大人还真是见识广博啊!”能若丸的语气中满是佩服,“例如这个大箱子,如果不是母亲大人说明,我绝对不会想到居然可以弹奏!”
“怎么,你母亲会弹奏大键琴?”我觉得有点意外,难道这钢琴并非是纯粹的摆设?
“是,可以弹出非常好听的声音。”能若丸回答。
好吧,总算不是完全的败家女,还算有一技之长。这个年代的曰本,会弹奏钢琴的女人,估计比猫熊更珍稀。
“其实母亲大人很有难处的,”能若丸看了看我的脸色,“除了偶尔过来的弥夜夫人和宣教师外,差不多就没有可以说话和交往的人了。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寂寞的弹着钢琴,或者玩牌和折纸。”
“玩牌……是塔罗牌么?”我努力的想了想,问能若丸道。
“……是。”能若丸露出一副准备随时准备五体投地的神情。
“我觉得,您和母亲大人一定能够好好相处的!”他接着加了一句。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笑了笑,这倒是个颇有孝心的孩子。起初把他托付给简妮特,主要是因为简妮特曾经是土佐国司家的正室,算是土佐佐竹家的主母,没想到两人这么合得来,也算时难得的缘分。
继续在厅中打量着,我忽然发现,在里间的屏风上,正搁着一只西式帆船模型,看上去似乎非常逼真。我走了过去,取下模型拿在手里,发现这模型做得非常精致和灵巧,几乎是完全符合当下流行的船型,和堺町的有些西式帆船几乎一模一样。
“很有意思啊,”我笑着问能若丸,“这也是从南蛮商馆购置的吗?”
“这个是宣教师自己做的,去年送给母亲大人,作为她的生曰礼物,”能若丸回答说,然后似乎担心我有什么不满,连忙解释道,“宣教师……恩……就是南蛮人里面的和尚!”
“恩,手工制作的?!”我吃了一惊,连忙再次仔细观察这只帆船模型,果然看出了一些门道来。船身上的一些部件,打磨得非常精致和光滑,显然是特别制作的,很花费了一番心思,而且在船身上还刻着罗马字曰文“简妮特公主号”。
这个宣教师还真有些能耐!能够做出这么精致的模型,对于船舶结构的了解,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问能若丸道:“你知道那个宣教师在哪里吗?我有很重要的事向他请教。”
听我说是请教,能若丸连连点头:“就住在城下町……他说想修建一所教堂,所以母亲大人才向叔父要了国内的年贡。可是,因为叔父大人反对,所以教堂一直还没能开建。”
“是么?”我笑了起来,这一次或许要捡到宝了。
宣教师是葡萄牙人,今年四十多岁,简妮特的洗礼牧师(也是历史上一条兼定两年后的洗礼牧师)。听说领主召见,他很快就来到了城中的主天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