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要修有轨电车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个洋玩意在十多年前就曾经出现过。一八九九年的时候,清政斧从德国西门子公司引进有轨电车数量,打算从永定门外马家堡直到崇文门修几条电车轨道,结果还没等建成通车就赶上了庚子国变。义和团的师兄师姐们看到这种洋玩意顿时义愤填膺,“挑铁道、拔电杆、海中去翻火轮船”本来就是他们的理想,到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去翻鬼子的火轮船他们做不到,在燕京城拆几条有轨电车道路,砸烂几辆洋鬼子的乌龟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那之后,有轨电车在中国各大城市大行其道,唯独在京城却不见了踪影。燕京老百姓生活在天子脚下,自有一份天然的桀骜不驯,可偌大的京师首善之区连个电车都没有,确实有点寒颤。听说燕京城准备修建电车轨道,老百姓翘首以盼,都想看看这个洋龟壳跑起来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规划中的电车不是修在四九城内的,而是在城外的西北方向,朝顺义、怀柔的方向修,更令他们惊诧的是,城外据说要修建最豪华的电影院、戏园子、跑马场、斗狗场、足球场。从山西、安徽、浙江、上海来的商人们一拥而上,拿着成打的银票,挑着成筐的现银子,向京郊的老百姓购买土地。
燕京城的百姓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形式不妙,城外如果真要修建的那么漂亮,那城里的富户不搬走才怪呢!京城的商人也加入了抢购京郊土地的队伍,原本无人问津的荒地价格直线上升,以前十块八块钱就能买一亩的“和”字号下等旱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价格就已经打着滚的翻到上百块银元一亩,而且最近有价无市,那些泥巴腿子们也学精了,给多少钱都不卖。
京郊百姓心花怒放,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原先那些荒芜的山坡地、盐碱地,现在都成了香饽饽,亩产不过百斤的“和”字号下等旱田的价格,硬是超过了亩产四百斤的“天”字号的上等水田。
抢购土地的商人,一小部分是打算等新城区建设起来之后,在这里做买卖,大部分则是待价而沽,等着柴东亮的中央政斧按照在安徽、江西、奉天的旧例,用工业股票和土地债券来置换这些不毛之地。
商人的信息是最灵通的,当初芜湖、九江的地主,凭借着手中的土地换来的工业股票,各个都发了大财,这次燕京城大举搬迁搞这么大的动静,政斧自然也要征收土地。这些人拿着用大笔现银子购买的地契,美滋滋的做着发财梦,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流着哈喇子。
中南海怀仁堂里笑语欢声,柴东亮和吴锦堂、虞恰卿吃的兴高采烈。
柴东亮从火锅里捞出一片羊肉,不停的赞叹:“这口外的羊肉真是好,一点膻味都没有,阿德哥、荫府兄,你们俩多吃点!”
虞恰卿挑大拇指赞叹道:“大总统真是英明,提前两个多月放出消息,京郊的地皮打着滚的涨价,咱们当初五十块钱一亩收购的地,现在值两百块一亩了!”
柴东亮笑道:“这算什么?上海租界的地皮多少钱一亩?”
虞恰卿笑道:“那不能比,法租界的地皮现在一亩十五万左右,公共租界更贵,十八万一亩。”
上海租界的地价之高,已经不能用天价形容了,简直是火星上的价格!一亩地十多万银元,这么多的钱放在内陆省份的话,能把全村的地都买回来!
柴东亮笑了笑:“上海郊外的土地才十几块一亩,租界十几万一亩,价格差一万倍啊!京郊现在才两百块一亩,还是太便宜了!”
虞恰卿笑着道:“京郊多大啊!上海租界弹丸之地,最大的地主就是英国的沙逊兄弟,他们哥俩的财富都过亿了,也不过只有四十多亩地!在京郊,一个小地主起码都有百十亩土地,大地主都是挂千顷牌的,您不能拿上海租界和京郊比啊!”
柴东亮又夹了一块肥羊肉,在料碗里蘸了蘸,吸溜着就送进了嘴里:“这东来顺的酱油真是太棒了,只用晒出的豆酱上的一层油,又香又鲜???阿德哥说的有道理,京郊确实不能和租界比,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凭什么租界的地能卖到十几万一亩?不就是租界有洋人的法律保护和洋兵保护,里面相对比较安全嘛!另外就是租界的公共设施弄的好,自来水、电灯、电车、交通、卫生都搞的好,所以中国人都想在租界里生活!说穿了,租界的地价不是洋人推高的,而是中国有富人把价钱抬起来的,对吧?”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令虞恰卿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忙站起身来道:“大总统,虞某惭愧!”
柴东亮笑着抚慰道:“阿德哥不必如此,其实我觉得你们在租界做买卖,并没有半点过错!大清朝廷成年累月的搞什么圣谕宣讲,说的比唱的好听,但是商人却宁可花大价钱在租界里租赁房屋做买卖,都不愿意在华界受大清官员的管束?这是为什么呢?还不是朝廷的话如同放屁,谁敢信谁倒霉!”
虞恰卿擦擦额头的冷汗:“大总统说的透彻!”
柴东亮给他夹了一筷子的墨鱼仔,递到虞恰卿的盘子里:“吃这个,你们宁波人应该喜欢这一口???阿德哥,我在安徽、江西搞的这几年算是看透了,甭管政斧说的再天花乱坠,老百姓好像是什么都不懂挺好糊弄,实际上哪个人都不傻!谁对他好,谁给他好处,他心里就向着哪个???这次,我就是要提前放出消息,让京郊的老百姓发一笔大财,通过这件事儿,让所有人都知道,跟着咱们走,信咱们的话,就会有好处???京郊百姓发财,这也是给燕京城三百万人一个信号,让他们对新政斧树立信心,让他们知道,咱们和大清朝廷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