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也会,可姐姐的计策谋划太fu人些,至今未用一次险。可能多时候不用险无法脱困,无法歼敌。”这句话我斟酌了一会儿,没有说出来。因为那可能会伤着益州人。
所以,最后我的话是,“如果不是我北巡自己封地,姐姐也不会出来作这些事情。只因自小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我读兵书之时,姐姐常陪我一起,故此熟悉兵法;每每我有妙思,也与姐姐讲;所以时日久了姐姐也明了这些东西,只是平时她多是做饭,裁衣,兵法上与普通女子相比也许长了许多,但绝不及我。吴郡得平,多是靠那些反贼皆是不通兵法之人。与董卓对阵之时,吾姊不过做些调度粮草之用,未曾得许入大帐参议,免扰我与众将商议。”我这样把姐姐贬低了一番,却好像我受了很大冤屈,又没处和人申诉,心中只觉无以言及的痛。
我宁可立刻昏厥过去,让姐姐慌了神带我赶紧回荆州,不要理会这里之事反倒好。现在我必须和姐姐赶紧见个面,否则今日我非得被抑郁至死,还会伤了姐姐。
可下面发生的事情,让我去和姐姐联系的事情彻底被搁置。看来我的运气也不是一直很好,至少这天很糟糕。
那时,我已上马,严颜命张任陪我去迎接。他们的马匹很少,所谓的二百轻骑已是他们的最大动用了。马se马种之杂,一眼看去,便如卖马的商队一般,显得很没有章法。但值此时他们还能这样,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可以提的。
忽然有士兵来报,说江面西面远处水面上竟现一片异se,慢慢自上游下来了。
未免百姓恐慌发生hun露an,此事没有公开。
“张兄,迎吾姊之事,便拜托兄了。”言毕上马,“严将军,我们即刻去江边吧,让吴、雷各位将军,把士兵整好列队,等候命令。”
走之前,我还是看了一下吴越:“等哥哥们回来,不要露an跑。”
“风云将军,这里既然是我们益州暂借之地,此事便由我们来应对。便请你离开此地吧。”他们称呼我总是这样,hun露an之极,好在我不在乎。所以,称呼越来越多。
“严将军,你视吾为临阵退缩之人么?既我们荆益二州,同视董贼为死敌,同居荆襄之地,值此危机之前,我们便更不应有这些你我之分,推诿之词。”
他点点头,从士兵手中接过大刀,而我则依然空着手。
“吴兰,吴班,带你们部兵马速随我们去江边。”严颜开始发令。“高沛,你部登城;雷铜,你在城外候命,注意保护好荆州来人。如百姓问道,便说我们准备动身自水路离开,而水上正在迎接荆州军上岸来接管秭归。”
虽然知道董卓一时没有办法搞到这么多船,但是我们还是把所有的坏的可能都想到了。如果对方扎制竹排,虽然放排下来的危险性很大,但要是让他们真的过来了,今天这里真的没什么人能活。对方二十万人下来,冲下一半人,也是我们的十多倍。看着周围的很多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稚气未脱的领兵之将,便感到了自己也不过是个有点运道的少年罢了。而今天似乎开始背运了,可这一背运,也许命亦将终了。
“让雷铜组织着百姓自栈道先行撤走。我姐姐必会带来一些军队,这些兵士经过不少阵仗,我想还能多抵挡一阵。”
严颜点点头,旁人又牵过一匹瘦马,他翻身骑上便与我一同入城向江边疾驰而去。早知道会出这事,就带着天狼了。不过带着天狼也没用,倒可能会堕了天狼的名声。
从陈哥那里借兵的主意我也想过了,但被我否定了。因为即使他们来了还是太悬殊,而且最重要的是荆州最后的防御一下子空了。如果让他们冲出峡口,那我们就真的麻烦了,现在还是守着山道和西陵峡出口来得更为稳妥。所以,我命手下两个兵士赶紧飞马回去报信。而剩下的和我一起去江边,现在多一个人也是好的。
现在我想的就是希望秭归的江边能守住。但秭归的城防似乎只防陆路来人,水路这面就显得非常薄弱,如果人少,还感觉ting坚固的,但一旦人多起来,在这几十丈的距离上一起向上进攻,我们显然会有些忙不过来。如果这次能撑过去,一定要把城墙围起来。以后运物登船,卸物入城会麻烦点,但总比被人轻易突破好得多。
城门口开始有百姓打着包袱出来,士兵们也不阻拦,再看门内的秭归,本是萧条,现在就显得有破败之气了。
考虑诸多事宜之间,路过楚家门口,好象门是关着的。而这一路上,随处可看见秭归的百姓正在往门窗上钉木条封家,不少人也背着包袱准备出城了。
到岸边时离岸数十丈内已全是人了,除了已经严阵以待,一队队已经摆好阵势的士兵;还有很多士大夫和家眷。现在那些官宦们正在整船整船地向下游撤离,江上还能看见十几艘船向西而去。船看来早已开始载人离开,岸边的船比昨晚少了很多。到处都是小孩、fu人的哭喊声,而有些烦躁的我心中正在大骂着,滚吧滚吧,早滚早好,免得给我们在旁边哭闹,分我们的心。
倒是还有些不愿意走,其中几个正在岸边和人起着争执。
而另外一个有些富态的人,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本打算上船的他,却没有上船。
岸边最后一条船也走了,剩下的就是准备面对死亡的人了。
我是从其中一个人的特征知道他们是谁的,一个在众人之中,显得又高又瘦的少年,也在那些不愿意走的人当中。而他的旁边还有好几个相仿年级的人。而再旁边还有一个富态的中年。
“剑阁侯!您怎么还不走?刘贵你怎么搞的。”严颜靠近时又焦急又生气地对一个似乎是江边的指挥者说。
“叔父忽然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了,你叫我怎么办?”一个年轻将领也很无奈,他的长相倒和他的叔父没什么相像,此刻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刚和严颜说完,又转过头去,“把木栅摆过来!”接着又转过来,面对他的叔叔。
“算了,我的儿子不走,我又怎么能放下心走。吾妻已殁,若独子殒,我亦无念活于此世。”
“父亲!我们不能这样躲了,董卓都打到这里了,荆州人靠不住的,孩儿今天便要为母亲报仇,决不让我益州人门g羞。”单凭这句话,我觉得刘烨将来肯定会有出息,只要他今天能活着。
“剑阁侯,小弟平安风云侯谢智见过,令郎有如此英雄气概,实为为父之福啊。”
“哦,平安风云侯?剑阁侯刘徽便是愚兄。多谢平安风云侯夸奖,烨儿还不过来拜见,一点礼数都没有。”他的语气很有些颓废,又显得很没有精神,也没有那种万户侯的气势,和他的儿子真不能比,他看着刘烨有些不服气的和我行了个礼,摇了摇头,“对不住平安风云侯了。可少不经事的他又怎知厮杀之残酷,战阵之血腥,在剑阁北楼,乌云压城之时,这孩子被妻锁于家中,又怎能知晓董军凶残,西凉军的彪悍。那时我已死过一次,这次无非再死一次。风云侯,我本就不会用兵打仗,一切便交由你了,请照顾吾儿。”
“剑阁侯切勿多礼,子睿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剑阁世子。”
“多谢了,烨儿,与你这几位小兄弟自己小心,父亲在这恐会让他人分心保护,我这便回府去了。”他孤单归去的背影,是一幕有些悲壮而温暖的情景。实话讲,我有些羡慕,因为这是一个真正的父亲。虽然他已被董卓真正的击垮,让我有些不齿于他现在的懦弱。但他还是留了下来,为了不让自己孩子分心,又离开了即将流血的战场。光为这,我便想向他致敬。
“你们有武器吗?”几个人都亮出了刀剑,相对来说他们武器还蛮精良的。
“你呢?”刘烨对我没什么客气,显然他看出我两手空空。
“我们的武器不如董卓好,等他来了,抢一件便是。严将军,我们这就上城楼看一下吧。你们也来吧。”我才发现我还没看到那幅异相,心中只想着厮杀,扪心自问,我是不是有些太好战了。
如果说秭归郡是个大水袋,那么秭归城就是那个塞子。
秭归东西两边的城墙自水连到两边山上,再由山上连回坪地,在两边摊入水中的城墙上各有一座三层箭楼。
如果有更朴素的说法形容秭归的话,那就是在一条临水的由坚硬岩石连成的山梁上剜出一个大豁子来。
上得箭楼最高处,便见到了那一幅很奇怪的景象,不过现在比当时描述的已经近得多了。
西陵峡上游谷中雾气竟也泛着一片粉红se,及至临近可见之处,约十几里外连到不可见水面处,有一大片完满的红se的东西正往我们这里随水袭来。要说这是董军,我想象不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看着这么壮观浩大的架势,换作谁又都得准备一番。
那个叫刘贵的青年军官,也和我们说了这一切的情况。
“刘贤弟,你做的不错,为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既是这样,确实该疏散众人,因为谁都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怪事。”
“这到底是什么?”很多人都在互相问,但没有人能给出让人信服的答案。我注意到严颜依然在沉思,不过最终他还是摇摇头。如果他都不知道,剩下的这么多mao头小子就更不知道了。
远处水面的这片红se,让所有人都感到紧张。先不说这红se是什么,光说红se后面会不会跟着什么,就够让人忧心了。因为上游就这么一个姓董的,如果上游几十里的江面都变了颜se,那么必然和那个姓董的有关联。
首先,我想知道,那红se的是什么。我知道那是废话,谁都想知道。现在整个脑海里全是红se,我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但是有人比我先说出来。
“血?”吴兰忽然怯生生地说,旋即又悲愤难当地说:“难道,董卓……”
“不是。”严颜冷静而不容置疑地抢在所有人之前推翻了这个想法,也安定了楼上所有人的心:“在你们还是孩子甚至没出生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你们该知道吧?”
“党锢之祸?”在其他人还面面相觑之时,我先说了出来,因为我从很多人那里知道了这事,而一个极北的老人的话,让我隐约感觉我与这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是,那时我年方十六,夏日在广汉沈水边姨妈家避暑,姨妈家前沈水不过是个浅浅的溪流,那时节,我无事便去戏水,姨妈也不怕我溺水。有一日,我早上起来得晚,只感身体燥热,便想下水凉快一下。出来后便也是这般光景,远处红红一片流下……”严颜停了下来,似乎不愿回忆,当时情景。
“严将军,便只说那是怎么回事即可,有些事情,能不提就不提吧?”
“那天,益州刺史在广汉城外,沈水旁,将整个益州捕来的一千多党人,全部处死了。”所有的人都是一片惊诧之声。
“除非现在董卓能同时杀掉五百万人,而且全部丢在水中,否则,绝不至到此般百里一片红se的光景。而且,这颜se不对。如果是血,这se彩应该非常鲜yan,如果不知道的少年第一次看见,甚至可能欢快地跑过去看个究竟,我当时就是这样的少年。”
众人便再无言语,只是看着眼前暗淡的红se慢慢近前。
我是众将之中第一个离开箭楼的,眼看红se越来越近,我决定去江边看看怎么回事。
下来后,我的士兵们正在下面等着我,旁边益州的士兵正在看着他们。
“怎么了,天狼风云侯?”他们从来就找不到一个固定的词来称呼我,不过我也无所谓了。
“我也不知道,等我去江边看看吧。”
“要不要打?”
“怎么了,你们很想打?”
“是啊,跟你来夷陵的兄弟都和我们说了,跟着你冲,不要回头,就没事了。没有人挡得住您的。”他们对我的信心比我自己对自己要强很多。
“我下来之前,你们就在下面一直谈我?”
“嗯,当然。”非常理直气壮的表情,让我又涌起了揍人的念头。
“可能都要打仗了,你们还这样肆意谈笑,不象话。”
“打仗怕什么?你看他们这么紧张,敌人还没来,他们就不行了。”益州士兵听了这话显然不能答应,很多人都哼了一声,听见我们话语的兵卒全振作起精神,使劲握紧手中的武器。从这意义上,他们这样闹闹也算有益。
一个士兵把他的戈递给我,被我拒绝了。
“我们的武器太差了,今天你们也见到了,我用手就可以拗断你们的戈,扎在我肚子上也伤不了我。”这话是说给益州人给他们打气的,但是也有自我吹嘘一番的居心。“待会他们来了,跟着我,别落后,我夺下武器,你们在后拣起再向前冲杀。”
好了,大话吹完了,脸皮厚实了,心中也算定当了。冷静下来,去做该做的事情吧。一番胡露an臆想之后,我就穿过一队队的益州士兵,来到了水边。
那份怨毒的红se越来越近了,可身边的黄巾小子们,好像浑不把这些异常放在心上,不时问我这问我那,然后就在后面交头接耳,让我整肃了好几遍纪律才收敛起来。
红se终于流到秭归,所有的士兵都离岸三尺把武器握紧,仿佛那那片红se下会蹿出人一样。没有人靠近水边,大家都在准备迎敌,虽然还看不出敌人会怎么过来。也许根本没有过来,但是依然没有人能放松警惕。
而我总觉察不出这片红se和董卓之间的联系,虽然我知道肯定有联系。在红se把整个眼前染红后,我一个人走到水边,俯身下去,看着这红se,感觉有些奇怪,便用手捞了一下,随即便抓带出一些东西。
软软的,水水的,hun着气泡,这是对它们比较平实的描述。用力一挤,再张开手时,就是一把暗红的渣子一样的东西了。想起在陈梁军中所见,恍然大悟,对身后的人大喝,“速派人报之严将军过来。”
“我就在此。”严颜等人居然一直在我旁边不远处,我却一直没察觉出来。
我张开手,在长江滚滚浪涛声中,严肃而凝重地说:“这些是木屑!董卓在造船!而且是同时在造很多船,这些就是他向我们示威来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