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正繁,夜正安,风声萧萧,苍茫无际的草原严守中立。静默的金戈铁马仿佛凝固,喘气也变得奢侈,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迅速弥漫。
兔起鹘落间,主帅已成为他人掌上玩物,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全场。相距不远的几名金将甚至没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着枪尖抵上咽喉,战场一片沉默。两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一路飞驰,很快消失在茫茫的草原深处,无人吭声,也无人阻止。
金兵转瞬醒悟,三员大将护主心切,同时跃马杀出。人群轰然炸窝,嘈杂的呐喊盖过马蹄声,“放箭,快放箭,射死他……”
任尔东南西北来,面具男巍然不动,一声怒吼惊退纷纷杀上前的金兵金将,“我谁敢上——”
就算主帅没落入敌手,早被男子吓怕的人群也不敢靠太近,停在远处不住鼓噪,“杀死他,快杀死他……”声音虽大,但没人擅自做主射杀,高举的弓箭起起伏伏,挥舞的兵器扬扬落落,光打雷,不下雨。
受伤的副帅连急带气,一下子又晕过去。众人的目光失去方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没动弹。找到泄愤机会,逃生的千户长刘安极力煽风点火,“我们同时放箭,射死他……”万一主帅被男子先一步击毙,胁杀罪名当诛,弓弦虽拉得犹如满月,但也只能静等他人先出招。
“谁敢放箭……”一名颇有威望的万户长临时担当重任,“大家不要慌乱,谨防蒙古人偷袭,主帅还没死,不能擅动……”斧指千户长刘安,“你,带领五十人往北布置防线,发现异动以响箭告警,这里由我来处理,快去!”
级别低且军令如山,忿忿不平的刘安无奈放弃报仇的念想,怏然引兵北去。东西两个方向也派出前哨,内心稍定,翻身下马,彪悍金将缓缓走向一脸戒备的面具男子,用流利的汉语好言相劝,“你我都是军人,我保证你的绝对安全,放开主帅,你尽可安心离去,如何?”
安全离去不可能,连续杀死众多金兵金将,这帮人只怕恨不得对自己剥皮抽筋,方解心头之恨?心知肚明的男子纹丝不动,高亢的回答掷地有声,“所有人全部撤离,直到我不见为止,留下一匹好马,我自会放开你们的主帅离去。”
情势非同一般,谁也不会相信谁,谈判自然毫无结果,一干兵将狂躁不安。连续杀人夺马,虏千户长并重创副帅,拿主帅性命胁迫,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大金国的颜面何在?吵吵嚷嚷中,鹰派渐占上风,领衔万户长也羞恼万分。
先被蒙古人狂扁,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而今还被一名统制麾下的小小南宋先锋官一再羞辱,一口憋屈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彪悍金将怒发冲冠。寒光四射的宣花斧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挑衅的眼神里隐藏一丝不易觉察的诡秘,“尓若有种,与我步战三百回合,赢了,任你发落,输了,由我做主,敢接受挑战吗?”
缓缓摇头,男子一眼洞察敌将的花花心思,“你不是我的对手,老老实实……”话音尚未落地,悠长的哨音刺破月空,北方连续升起三枚响箭。余音犹在耳畔回响,东西方向同时飘出尖利的哨音,兵将人人面露惧色,惊恐的喊叫接二连三,“快跑,是蒙古人……”
轻装疾行的两股精锐骑兵早堵死南逃去路,中路大军挟摧枯拉朽之势呼啸而至,三支前突的小分队均一触即溃,转眼被强悍的蒙古人消灭殆尽。
困兽犹斗,叫嚣的金将貌似镇定自若,顾不上男子和主帅,飞身上马,大胆抵临前沿查。
飞马转回对峙地,沉思一会,宣花斧直指南方,“全体将士听令,集中所有弓弩,强行撕破蒙古人的南翼包围圈。莫翰离领兵一百护住东翼,赤盏合烈领兵一百罩住西翼,断后由千户长徒单克宁率三百死士拒守,其余人随我杀出……”
环视一圈虎视眈眈的众将官,叹口气,“徒单克宁,你死守此地,与主帅共存亡……”不再回望,催动战马,“杀——”
惨烈的战斗顷刻打响,相互攻击的利箭笼罩夜空,嘶喊惊天动地,马蹄声声急,血花滚滚下。没有短兵相接,也没有激烈的近身搏杀,以逸待劳的蒙古人将远射的优势保持到底,有条不紊缩小包围圈。
赶到的中路大军迅速加入战团,骁勇的蒙古骑兵以众凌寡,分片合围溃散的金兵。胜负毫无悬念,杀出去的金兵金将没有一人能逃出重围,全部战死或投降。死守的三百勇士也损失大半,围拢在主帅周围,一个个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