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帝都不远,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山脉。这是帝都这片平原的边沿。
豪格右手抚着左胸,感受着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躁动。他知道,距离不远了。
面前的山看不出异样,绿树茂密,各种奇怪的动植物生机勃勃。军人的作风总是小心严谨,他没有用机甲代步,一路步行,走了三天才到达这里。临行前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的目标,人类的通讯仪在这里也无法使用。唯一能够连接的只有隐在胸口的一枚发着淡光的寄生菌。
寄生菌的光线越来越弱,这表示他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百公里的范畴。
豪格在这座山上又寻觅了一天一夜,方找到一点眉目。他很确定,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大山之中,而且经过他多方探测,最有可能的位置便是山体之内。
克洛质体很奇怪,在血尸做茧之前,他们需要大量的恒星能量,所以不能离开阳光,但血尸做茧进化以及最后进化出来的魂尸,他们却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愿意接受阳光的。
如果真如苏小沫所说,赫娜是被她从茧里拉出来的,那么,也许赫娜不过刚进化出来而已,但她所说的禁制又是什么?
很多疑问徘徊在豪格的脑海里。这个人让他莫名地在意着,似乎不找到她,他的内心便永远不得安宁。
看着黎明第一道曙光从山的那边爬上来,一寸寸抚摸过这片高山,豪格眼前蓦然一亮。他兴冲冲地朝着曙光照耀地地方奔去,果然看见了一道金属大门,掩映在林木间。
豪格正打算研究一下如何开启这道大门时,大门兀自开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道看不到尽头的走廊。特属于地下的潮湿凉意直冲面门。豪格吸了口气,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在营养液里泡了几十年,他的确忘记了很多东西。后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人类与丧尸之间的战争,想起了一起并肩作战牺牲的同伴,也想起了他们这些一夜间失去所有亲人的人是如何走进那个实验室的。
可独独,他想不起来一个人。那个似乎很熟悉,却在记忆里搜罗不出一点点影子的人。他的心在某一块空了,生出一个漏洞,细小,却又无法忽视,偏偏还什么东西都无法将之填补。
而现在,他的心跳诡异莫名,那个空洞慢慢地变大,几乎能掩盖整个心膜,这让他再也无法抽离出来。
走廊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照明用的能量石并不明亮,刚好够他看清楚所有景物。
走廊的尽头又是一道铁门,豪格在门前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铁门不出所料又自动打开了。
直到进入第三重铁门之后,豪格终于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有着银色头发的女人,纤长的身子,细致的五官,在白色长裙的衬托下,美得像只精灵。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很轻,笑容很浅,眼波中宁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豪格却在看着她时,忘记了动弹,也忘记了移眼,“你是谁?”
赫娜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还是忘记我了。”似感叹又似陈述事实,偏偏又有那么一点点无奈。
“上一次我们擦肩而过时,你对我还没有任何感应。现在,你成长了!”赫娜冲他伸出手,让他走到跟前来。
豪格一米九的身材,站在一米七的赫娜面前,还是显得太高大。
赫娜微微扬起头,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
豪格有些迷惘,“没有为什么!”他只是遵循心的指引而已。
赫娜伸出手,轻轻抚上豪格的脸颊,豪格只是看着她,一点也没有退让,反而想让她触碰得更多一点,他不自觉地开始留恋那微凉的指尖滑过肌肤的触感。
“是你将我带入那个实验室的。你忘记了?”
“是我杀了你的父母,还有你的部下。你也忘记了?”
“你恨魂尸,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可现在,你的眼里没有煞气!”
赫娜的手指轻轻蹭过豪格的眉眼,跟记忆中的样子一样,冷毅的线条,硬朗的外形,偏偏又让人觉得他内心掩藏着无限的柔情。
第一次交战,她就被这个男人吸引住了。
他的能力在她这样的金色魂尸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她就跟他玩了一句猫捉老鼠的游戏。
魂尸的出生率很低,可王室却是个例外,她就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生活很天真很单纯。直到姐姐爱上了一个人类,某些东西就变了。
这是一个十分狗血的故事。赫娜并不愿意去猜想。但是当她看到新出生的菲雅时,原本跟父亲一样憎恨姐姐对古罗帝国的背叛的赫娜心里渐渐滋生出一股异样。
最后,姐姐的性命被元老院众长老断送,菲雅在王室里一直过着被歧视的生活。如果没有她,或许那个小生命根本就不会活到成年便会夭折。
她曾经怨恨过,那是她最亲爱的姐姐,对王室也好,对元老院也罢,她的心渐渐地冷了。直到看见战场上这个男人冒着被腰斩的危险,从她的手底下救出一个重伤的士兵。当她的指尖从他胸口插入,那一刹那,她似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心跳,看到了他眼中那股火热的激情,强烈的爱憎甚至让她有片刻晃神。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心跳停止了若干年之后突然被那颗心给震颤了一般。但偏偏她又很迷茫,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样弱小的人类竟然如此顽强。
她杀过很多人,为了建立属于王室的功勋。
可最后,王室还是抛弃了她,就像当初抛弃她的姐姐一样。罪名还很可笑——因为她对一个人类没有下杀手,那充分证明了她的心已经失去了平衡。那是叛国的先兆。
无论她曾经为帝国立下多少功劳,却抵不过一次迷茫时的手下“开恩”。如果当时她一手捏碎这个男人的心脏,也许她依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赫娜殿下。当然,这种假设是绝对不会存在的,因为她从未为此后悔过。
在面对王室的质问时,她只淡淡地笑了,“是呀!那个人类很不错!至少,他懂得如何保护同伴,即便明知道面对的是死亡!而我,”赫娜还记得血液还处于金色贵族阶段的兄长的眼神,冷淡,无情。她知道,如果自己比他先突破到圣王之光,就会严重威胁到这位兄长的地位。
“而我们,最擅长的是自相残杀!元老院与王室,还有王室与王室……”克洛质体本来是一个强悍的种族,可这种强悍却用错了地方。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人迫不及待地定下了叛国罪。但冠冕堂皇的贵族和王室们,希望她这个异端能够在最后时刻死在战场上,洗脱自身的罪孽!
罪孽?
赫娜从来不觉得自己犯过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