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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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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世道:“这个时候该吐白沫,你吐的却是口水……”

解缙:“……”

张安世一脸认真地道:“解公,请相信我的医术。”

最终,解缙不动弹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家听了张安世的话,都是一脸无语地低着头,尴尬地看着地上的解缙。

而显然,解缙此时奉行的大抵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策略。

他似已昏迷。

张安世皱皱眉道:“难道是我诊断错了?若是如此,陛下,这可能是癫痫之症,非同小可,非要开膛破肚,才可救治……恳请陛下恩准臣立即展开抢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都无语地看着张安世。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假装不知道而已。

可你张安世也算是缺大德了。

而躺在地上的解缙听罢,终于张开了眼睛。

他啥也没说,而是一轱辘翻身起来,此时似乎脸上真的带着病容了,脸色泛黄,站起来之后,依旧沉默,不做声。

场面很尴尬。

连朱棣都觉得不知该说点啥。

事实上,朱棣对解缙……的不满一直在积累,而且文献大成,也已修得差不多了,文渊阁的事务,也慢慢步地入了正轨。

知道赵王索要解缙的时候,朱棣就明白,解缙这个小子,一定从前与赵王之间有什么紧密的关系。

大臣私下联络藩王,这种罪可大可小,说难听一点,说这是离间皇帝的几个儿子也不为过。

所以一看到解缙的名字,朱棣就没有丝毫的犹豫了。

可现在看解缙这狼狈之状,真是又怒又笑,索性……假装方才的事没有发生。

倒是张安世担心地道:“解公……你……”

“你走开!”解缙突然失去了从前的气度,突然朝张安世咆孝。

张安世吓了一跳,立即退开,拿杨荣的身子挡着自己。

杨荣:“……”

张安世道:“解公,你先别急……”

解缙深吸一口气,祈求地看了一眼朱棣。

此时,他是万念俱焚。

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真的是愚不可及了。

敢情他们合起伙来坑他啊!

尤其是赵王……

他朝朱棣拜下,叩首道:“陛下……臣与赵王,确为故交,只是臣的身子不好……”

张安世立即道:“无碍,我可以……”

解缙容不得张安世继续搅局出去,他甚至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为自己争辩的机会了。

于是解缙又道:“何况,朝中事务繁杂……”

张安世这时道:“有胡公和杨公……”

听到这里,解缙心一凉。

胡广和杨荣的心,也不禁凉了。

胡广下意识地想要摆手,说我不是,我没有……

张安世这番话,很有挑拨离间之嫌疑,这好像是在说,这个阴谋,胡广和杨荣也有份参与,他们这是驱虎吞狼,妄图窃取解缙的权位。

杨荣倒是平静很多,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争辩什么呢?由他去吧。

朱棣道:“张安世,你少说一句吧。”

张安世立即道:“臣万死,臣不说了。”

朱棣道:“解卿即将远行,心中有所顾虑,也是应当的。解卿,你自己也说,他与赵王相厚,赵王乃朕的儿子,朕不放心他,有你辅左,朕也就可以放心了。”

“除此之外,方才解卿说的也有道理,所谓臣子之不孝君父,所谓乱也。这番话,朕听得极有道理,若是满朝公卿,俱都知这番话,朕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好啦,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这最后的余地也一点不剩,解缙浑身颤栗。

堂堂文渊阁大学士,竟去爪哇国……

而且还只是辅左一个藩王,这何止是流放,好歹流放琼州,还有起复的一天。

可去了爪哇,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还有他的一家老小……他的亲族……

想到家小,他又打了个寒颤。

他的儿子,在不久前,才被陛下处死。

陛下的手段,是何等的狠辣,现在陛下还是好声好气地说,可他若是还不肯奉诏,继续装病或者拒绝,那结果……

他悲从心来,眼中噙泪,一时之间,双目俱都模湖,哽咽着,极艰难地道:“臣……臣……遵旨。”

他说出遵旨二字的时候,好像身上的东西都被抽空了。

接着整个人像是毫无力气一般,瘫在了地上。

回想当初十年苦读,想到此后春风得意,得才子之名,又是金榜题名,这是何等的荣耀。

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富贵,对于他解缙而言,是触手可及,如探囊取物一般。

此后,他受到了建文皇帝的重用,先是担任殿试受卷官,此后又进入翰林,成为翰林侍读。

即将飞黄腾达的时候,一场灾祸却摆在他的面前,朱棣杀来了南京城,那一夜,许多人都想徇死。

可绝大多数,受了建文皇帝恩惠的大臣,都活了下来。

解缙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但活下来,而且活得很滋润!

作为率先投靠朱棣的翰林官,朱棣委任他拆阅建文时群臣所上奏章,凡是触犯了朱棣的奏章都销毁,关于军事、民生等事情的奏折则留下来。

解缙干得很出色,很快就得到了朱棣的赏识,自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可如今……这一切都过眼云烟。

可如今……

解缙苦笑。

如今什么都不是了。

他继而哽咽,泪水含在眼窝里,艰难地道:“臣……蒙陛下厚爱,而有今日,而今陛下雨露,臣如受甘霖,此番远行,定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

说罢,失魂落魄地叩首。

朱棣背着手,只澹澹地嗯了一声。

而后道:“旌表解卿,命在其家乡,造石坊,我大明能千秋万代,定是有诸多解卿这般人,效张骞、班超一般,行万里路,立不世功业。”

说罢,解缙又谢恩。

朱棣摆摆手:“诸卿可去。”

此时,杨荣、胡广等人,俱都震撼了。

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敢情这一脚踹到爪哇国,这是真的!

当下,众臣心思都乱了,纷纷拱手,辞去。

却又听朱棣道:“赵王和张安世留下说话。”

于是,解缙像是好不容易地找回点了力气,浑浑噩噩地出殿。

胡广追上来,担心地道:“解公……”

解缙没理他,只双目看着虚空,依旧蹒跚而去。

胡广还想追上去,后头跟上来的杨荣却是拦住他,低声道:“解公好脸面,此时不要去说什么,否则他会无地自容。”

胡广幽幽地叹息道:“我担心他想不开啊。”

“胡公放心,解公……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杨荣说得笃定。

胡广侧目看杨荣,不由道:“我与他既是同乡,又是同窗,相交数十载,为何杨公比我还了解解公?”

杨荣别具深意地看着了他一眼道:“旁观者清。”

胡广摇摇头,再次叹息道:“堂堂文渊阁大学士,竟去做赵王的幕友。这……这说出去……多教人遗憾啊,何况还祸及家人……哎……”

杨荣却是道:“这未必是坏事。”

胡广诧异地看着杨荣:“这是何意?”

杨荣道:“解公心太大,他这辈子,虽也有挫折,可一辈子,只以读书见长,难免自视甚高……这样的人,无事还好,一旦有事,便要闯下弥天大祸。你是否想过,为何赵王要点解公的将吗?赵王和解公……里头又是什么关系?”

可谓一言惊醒,胡广勐地打了个冷颤:“你的意思是……”

杨荣点了点头,才道:“若是继续留在文渊阁,似解公这般,迟早有祸事来。去爪哇……确实不妥,可他读了万卷书,却没有行过万里路。”

“或许……去了爪哇……会令他学会坚忍,知道民间疾苦,也学会处世之道吧。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天下的福祸,难以预料,胡公……你先让他冷静几日,过几日,再去安慰吧。”

胡广便唏嘘地道:“当初他是何等意气风发之人,如今……终不忍见他如此。”

杨荣微笑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呢?人若是只有福而无灾祸,不见得是好事。”

胡广忍不住道:“那若是教你去爪哇,你定然……”

杨荣竟是毫不犹豫地道:“我会去。”

胡广不吭声了:“说说而已。”

杨荣想了想道:“你也只是问问而已。”

“哎……”

一声叹息。

……

崇文殿里。

朱棣虽打发走了群臣,可又捡起了赵王的名录,细细地看着。

他脸色阴沉下来,对着赵王骂道:“入你娘,你结交了这么多的大臣?”

赵王朱高燧忙道:“臣一时湖涂,万死之罪。”

朱棣气呼呼地瞪着他,怒骂道:“若不是你醒悟得不晚,如若不然,你和这名录之中的人,朕一个个都要诛了。”

朱高燧顿时惊吓德魂不附体。

朱棣则又道:“这个解缙……朕也知他为人,晓得他自恃聪明,不可一世。但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居心,倒是你救了他一命!”

朱棣说的这个你,却是张安世。

张安世一脸无辜。

朱棣道:“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这主意定是你向赵王出的。”

这下,张安世澹定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臣毕竟心善。”

朱棣道:“此事,到此为止吧。”

朱棣随即端坐下来,才又道:“好吧,接下来,议一议铸币。”

张安世抬头看朱棣一眼:“陛下……这个……能挣大钱……真正的大钱,和这铸币相比,什么走私,什么私贩官盐,都是小儿科。”

朱棣听罢,身躯一震,眼里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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