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哦了一声,手这么一伸,眉姨娘忙上前扶着,榛瞧都不瞧他们两口就往里面走:“既然姨娘的爹娘来了,也是好意思,就让他们在房住上几日,再让小厮带上几十两银带他们在这京城里玩玩,等过几日,拿上一百两银送他们回乡,这以后啊,寡妇门前还是少来。”
那女的嘴巴已经张大,男的也愣了,见榛脚不点地地走进去,忙问廖家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厮打个哈欠才道:“什么意思?哪家的妾的家人,好来充亲戚的,那几日是姑奶奶没回来,这才让你们在这家里住着,耀武扬威的,现在姑奶奶回来瞧瞧,连姨奶奶都要看她的脸色,更何况是你们。我们姑奶奶是好性的人,许你们住,又让我们带你在京城玩玩,等玩够了,再给你们一百两银带回乡,以后这里还是少来。”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男的胆大些:“打量欺负我乡人呢,哪有这样的规矩?再说了,我们是生身父母,这到死都是,哪有不认生身父母的?”小厮哧地笑了一声:“生身父母?我记得姨奶奶是被卖掉的,既卖掉了,她的生死就不由她,两位到现在,还真好意思说出生身父母这四个字来。”
说着小厮就往另一边指:“走把走吧,你们去住房,等明儿我带你们到处去玩玩,也算来京一趟。”两人被小厮这一番话一说,只得先回到房,才进房就瞧见老王走过来:“两位,行李都给两位放在这里了。玩个三四天就回去了。”
那男的急忙扯住老王的袖:“京城有这样规矩?这孩被卖了,生身父母想她,都不能来瞧她,也不能来做外家?”老王这几日也被这对夫妻欺负惨了,自然要报仇,笑吟吟地道:“这等规矩可不是京城规矩,天有道理的人家行的都是这等规矩。”说着老王一叹:“也是我们姨奶奶善心,才收留你们,肯叫你们爹娘,若不然,这不认爹娘的妾室,放天也没人说个不字。”
见这两人呆若木鸡的样,老王起了坏心,对他们道:“我们姑奶奶是善心人,老爷过世后也继续奉养姨奶奶,若不然,常有那种把妾室赶出甚至卖掉的。”
这这,男的又道:“可是这是长辈,怎么能卖?”老王又笑了:“我们姑奶奶是家主,家主处理这些,还有谁敢说个不字?现在,趁我们姑奶奶没有动怒,两位还是赶紧悄悄地吧。”
话虽然这样说,可这两口还是指望榛走后,眉姨娘重新对他们好,到时再对眉姨娘说说那事,可两口眼巴巴地等到榛走了,想往前面去见眉姨娘,可还不等走到二门就有人阻止,说榛有话,有什么事让人传话进去,这内眷难得见到外客。两人这擦傻了眼,在这又住了几日,虽日日被小厮带出去游玩,可却觉得半点都不好玩,况且女儿房中那些箱笼都是满满的,自己怎么能只落得一百两银?
想着银两人就日夜睡不着,想了个好法,悄悄地去见廖十六老爷,想求他出面去说。廖十六老爷以为眉姨娘的爹娘是来报喜,说把女儿许配给他,等人过了门,自然是任自己揉搓,一年两年就要了眉姨娘的命,那些东西自然是自己的,谁知眉姨娘的爹娘竟是来求助的,皱着眉听眉姨娘的爹娘说,廖十六老爷想着那么些银,急得猫挠心一样,想了想凑到眉姨娘爹耳边道:“其实还有个法,只是不大好。”
这两老这些日见了些富贵,心早已活络开,况且能卖女儿一回,再卖第二回也无所谓,眼立即发亮,等着廖十六老爷说话。廖十六老爷道:“不如你们把令爱约出来,我和她先成了事,这女人家,身一给了人,难道还能等别的不成?到时她肯了,那外甥女还能说什么?况且房里的东西我一毫都不要,既然箱笼在那,那外甥女也不会有话说。”
两老被银迷了心,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赔了个女儿,就能换来那么些银,男的就和廖十六老爷细细商量起来,女的就在那想眉姨娘的东西,看见有对珠钗十分可爱,定要留,到时娶孙媳妇,拿出来,能耀花人的眼。
三个人商量妥当,廖十六老爷连岳父岳母都叫了,这两老只觉得身都轻了不少,约好日就离开。两人一路还商量着,怎么说才能让女儿不起疑心。
等进了廖家的门,小厮早等在那:“你们回来了,姨奶奶说几日不见这位老人家,想请她进去里面说说话。”机会来了,两老相视一笑女的就往里面走。
眉姨娘见了自己的娘,满面歉意地道:“娘,这事,女儿也做不得主。”她娘心里打的是别的主意,也没把眉姨娘的话放心里去,只点头道:“都说妇人家嫁了人就做不得主了,更何况你这不过做的是人的妾,比起正房就更不一样。”
眉姨娘滴两滴泪才道:“娘说的是,姑奶奶的话既然已经说了,那我也不好多留你们,娘,这里是一百两银,不在姑奶奶说的那一百两银内,你们拿了这总共两百两银,就回乡吧。这银你们也别拿出来,就放在身边傍身。”
她娘见了这银,眼里都要滴出血来,但这些银和女儿房里的箱笼比,谁轻谁重呢?见眉姨娘还要张罗让丫鬟拿几样首饰回去分送给嫂嫂弟妹们,就忙阻止她:“我不过是来探你过的好不好,现在瞧着你住这样房,只怕是那天宫也差不多,还有这么些人服侍,一点也不用做活,我这心也就安了。我们在家里,也有两三百亩地,一座好房,饿不死,你不用操心。只是我想着,我养了你这场,又来京城探望了你,不如和你一起去烧个香?”
“娘!”眉姨娘的喊声里带有一些惊讶,今日就是试探,因榛遣人来说,自己爹娘去寻廖十六老爷,只怕打着不好的主意,要自己静观其变,如果什么说也就算榛看错,如果要眉姨娘出去,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谁知自己的娘竟要自己出去烧香,想着榛说的话,眉姨娘的心都冷了,低头道:“不就一柱香,有什么好烧的?”
“呸,呸,我是你的娘,连要你陪着烧柱香都不成?我听说这京城的香,可灵了。”她娘见眉姨娘不悦,于是也沉脸。要抓人的不是,总也要她做不是再说,眉姨娘瞧着自己的娘,心绪复杂地点头。
她娘立即咧开嘴笑了,又和眉姨娘说了几句,就急匆匆出去给自己男人报喜去了,眉姨娘瞧着自己的娘离去,呆呆坐了半响才哭了,为什么都是卖女儿,绿丫的娘就那样心慈,从不肯多说一句,待她的孩也亲亲热热,自己的娘,就巴不得把自己再卖一次,甚至不顾自己的名声?
哭了半响,眉姨娘收了泪,让人去告诉榛,榛了然,也就让人去和秀儿说了,让她和绿丫那日也去烧香。秀儿是最瞧不得这样事的,听来人说了就在那咬牙切齿:“天怎样那么多狼心狗肺的人?白白披了一张狼皮。这样的人,阎王老爷让他们来世上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男的声音:“什么狼心狗肺的人?王姑姑,你这说的谁呢?”听了这个声音,秀儿先是有半分的恼,接着又是一喜,再接着又是对自己的不满,不过一个男罢了,为何要放在心上,但还是起身道:“原来是石大爷,您都小半年没见着了,是不是家里的姐姐妹妹们的胭脂水粉一直没用?”
石大爷已经踱进来:“我家小妹许嫁到了江南,前些日我去江南送嫁,又顺道游历了,算来,已经有五个月没过来了。不,是四个月零十七天。”见他把这日记的这样清楚,秀儿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喜悦满满,打发走了榛遣来的人就道:“石大爷来的正巧呢,要后儿我还没有空,要陪一个姐妹去烧香。”
尚妈妈已经端了茶进来,秀儿接过,正准备给石大爷奉上,就见桌上多了一个香囊,石大爷满面通红地道:“王姑姑,我认得你也有一年时间,你也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回去江南,我原想,如果不记得你,那也就算了,可我去江南这些日,日日都在想着你。你没了爹娘,我也父母双亡。民间又有初嫁从父母,再嫁从自身。你可否,愿意,愿意……”
石大爷这么一条七尺高的男儿,说出这么一番话,那张脸也是通红,只是期盼地看着秀儿。秀儿只觉得手里的茶杯重如千钧,抬都抬不稳,但还是咬牙把这茶杯放到桌上才道:“石大爷,您的心意我多谢,可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女儿,我的女儿,我不愿她受一丝一毫委屈。”
“你的女儿很乖巧,我也很喜欢,你放心,到时我定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等她长大,给她好好择个夫婿。”石大爷额头上已经有汗,听秀儿这样说就连连点头。
尚妈妈该退出去的,可她故意不走,就站在那,等秀儿的回答。秀儿现在知道榛当年的心情了,那种极欢喜又忐忑的心情。现在轮到了自己,秀儿又是一笑:“石大爷,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自己。”这话说的奇怪,不光石大爷,尚妈妈也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