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之下,护城河边上整齐肃穆的站着一排戎装将士,护城河中翻滚着红色的血液,看样子这里已经经历过一场厮杀。
最前面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
离得这么远,她依然可以看到他那双清澈得像是被天女的圣水洗过的眸子,他身后便是他统领的千军万马,他的戎装反射着天光,他是那样高贵威仪的存在。
他不再是苎萝村里那个游手好闲的少年,也不是那个以弄哭她为乐的恶棍,他是越国将军,是受越国万民爱戴的承乾公子。
“承乾将军可认得这个人是谁?”
西施的声音不大,却也可以让底下的人听得分明。
白君逸望着城墙上的人皱了皱眉头,西施她在搞什么,他给她的计划里可没有将东施给搭进去。
“我记得这个人可是和承乾将军你一起长大的,若是承乾将军你再不退兵,我只得对她痛下杀手了。”
白君逸的脸上升腾起一股浓浓的冷意,看了一眼千竹,他冷冷站在一边旁,他在心头暗恨,当初他带走东施时,这个男人表现得那么激烈,看得出来他应当是在乎东施的,可现在他却冷眼看旁观,他倒是快想办法让东施脱身啊。
他面沉如水,内心纠结,如果他果真因此退兵,他定然会被人笑话成为了女人不顾大计的庸碌之辈,在军中他定然威信大失。
虽然这只是一场戏,可是在戏里戏外他都要做一个有勇有谋,善于决断,值得人信任的将军。
所以他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哼,从小一起长大又如何,对于这样的无情之人我又何必留情,你杀与不杀都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白君逸的声音传遍城墙的每个角落,她听到西施在她耳边嘲讽的笑声。
“看到没有,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身边的每个男人都不在乎你,太子殿下不管你的死活,就连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白君逸也不管你的死活,东施,我真是为你悲哀。”
她的声音很小,只容她一个人听到。
白君逸身上那银色的铠甲散发出冰冷的寒光,他的光环那么强,强到望着他都需要一定的勇气。
她在他们的世界里太过渺小,在他们的利益面前她什么都不是,就算白君逸口口声声说喜欢她,非她不可,可是当利益与她放在他面前选择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承乾公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执意不退兵,我手上的这个人真的会命丧当场的。”
为了让他相信,西施将放在她脖颈上的匕首再靠近一些,那锋利的刀口顿时割开她脖颈上脆弱的皮肤,有什么东西痒痒的滑过,她知道那是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
白君逸并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们。
“放了我吧,他不会为我改变主意的。”
西施嘲弄一笑,“放了你?你想得太美了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西施突然将她往前一推,本来她们就站在城墙边上,西施这一推直让她跌下城墙。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下可真完了,城墙这么高,落到了护城河中被水压打在身上,不死也要残废。
西施啊西施,你可真狠。
西施将她推下去之后顿时一脸惊慌失措,刷一下跪在地上冲太子道:“太子殿下恕罪,我刚刚是一时失手!我并不是有心将她推下去的。”
吴王急忙将她扶起,千竹却并没有理会她,他趴在城墙之上定定的看着那抹掉下去的身影,他的脸上没有过激的表情,只是双眉拧在一起,双手紧紧握在城墙边缘,仔细听来还可以听到那城墙上石块被捏碎的声音。
在城墙下的白君逸看着她落下的那一刻完全惊呆了,几秒钟惊异之后,他立刻打马而起,几个漂亮的空中腾挪便到了那城墙边,他看准了距离,双脚踏在城墙上借助反弹的力再次腾起,刚好抱住了掉下的叶依依。
抱着她在空中几个腾挪,下一刻两人便都稳稳的坐在那头高大的骏马之上。
动作一气喝成,他身上的铠甲随着每个动作发出耀眼的光芒,漂亮得不像话。
看着东施被他稳稳放在马背上,西施那带着愧疚的表情猛然一收,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抓住衣角,势必要将那衣料揉碎在掌心中。
而千竹抓住城墙边缘的双手终于松开,那松开的地方立刻掉下几块小碎石,他的眉头慢慢舒展,隐约可听到他吐出一口气。
这时候只见那城墙边上的两座山上旌旗飘动,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响彻每一个角落。
副将蒙轩急忙照着早先就排练好了的台词说道:“看样子这里有伏兵,以后为前,迅速撤退。”
白君逸勒马转身之时叶依依向城墙上看了一眼,离得这样远,她看不清千竹的表情,他一身玄色长袍,他头顶的天空辽阔深远,他直直立在那里,就如一尊存在了千年的雕塑,不知在翘首盼望什么,那雕塑聚集了千年的寒气,无声的述说着他的冷清寂寞。
慢慢转过头去,她紧紧闭了闭眼睛。
他会不会追来?
或许,不会。
白君逸勒马狂奔,耳边有呼呼风声刮过,她凝神细听,身后并没有异样的动静,也就是说千竹他没有追来。
勒马跑到了安全距离,白君逸才减低了速度。
“怎么样?受伤了吧?”白君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叶依依摸了摸脖子,伤口并不是很深,上面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不碍事的!”
白君逸从马上解下纱布,一边帮她包扎一边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被太子忽略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倒也没有多不好受。”
她也并没有奢望过她在他心目中有什么地位,想到他的残忍和不在乎,其实千竹对她已经算仁慈了。
“哼,我早就说过了,你跟着太子没有好果子吃的。”
此刻他们已经渐渐驶出了吴国边境,叶依依回过神来急忙说道:“你快停下。”
白君逸一刻不停,“你要干嘛?”
“你放我下去,我要回去了。”
白君逸死死按住她,“你要回哪里去?莫非你还要回太子身边么?他都已经不在乎你了,你还回去干什么?”
“就算不回太子府,我也不会跟着你的,你快给我停下。”
白君逸不死不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跟着我?!莫非你是因为刚刚我不愿为你退兵而生气?如果我为你退兵了我在军中的威胁定然大失,我以为西施见用你威胁没有用就会放掉你,我没想你会掉下城墙来。”
她一声冷哼,“你以为是我掉下城墙的么?”
“不然呢?难道是西施推你下来的?你刚刚掉下城墙的时候西施可是一脸惊慌的。”
她在心中冷笑,西施可真是无处不在表演,她实在懒得再纠结这种事情了,“白君逸,我上次的话还说的不够明白么?”
“什么话?”
他分明就是在装无知。
“你给我停下,我要下去……”
话还没有说完,白君逸突然塞了一块什么东西在她嘴里,她拿下来一看,竟然是锅贴,她欣喜若狂的咬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我这里还有很多哦。”
“白君逸,你以为用锅贴就可以将我收买么?”
只听白君逸幽幽道:“我府上还有各色美味的山芋糕,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城西那家点心铺子的山芋糕,白阳郡被太子扫荡之后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做山芋糕的大师傅。”
“……”
不得不说白君逸这厮真是太了解她了,他一点不差的就戳中了她的软肋。
“要是你到我府上去,我保证你每天都有锅贴吃,当然,还有各色美味的山芋糕。”
他简直就是j□j裸的威逼利诱!她是这么经不起诱惑的人么?白君逸也太小看他了吧?
她轻咳一声,“你府邸还有多远,你到时候会不会跟我抢啊?”
白君逸:“……”
几日之后他们终于到达白君逸的府邸,承乾将军府富贵又不失雅致,进红木门是一条宽阔的石子路,石子路两侧种着芭蕉和杉木,杉木底下还种着不知名的花卉,花卉丛中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块大石头,这石头是一种荧光石,一到晚上便会发出不同的荧光。
不远处传来流水声,应该是一条人工溪,透过绿荫,隐约可见屋脊上的兽头和大气的勾角屋檐。
千竹那么有钱,太子府也不过如此,越国这几年被吴国掏空得厉害,白君逸居然还可以住这么舒适的府邸,看得出越王果真对他宠爱有加。
此刻是傍晚,周围显得很寂静,在这寂静中却突然响起一个童稚的声音。
“五哥,五哥是你回来了么?”
白君逸身体猛的一僵,急忙冲她道:“等下如果有人问到我你就说我不在知道吧?”
白君逸正准备转身,却见一个矮胖矮胖的孩子从花园中绕过来,小孩大概五六岁,穿着一件贴身华丽小袍子,一看到白君逸,那双大眼睛顿时散发出灼人的光芒。
“五哥!”
被他发现了,他现在想跑也不可能了,白君逸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转身蹲下来一把抱住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小胖孩子。
“五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闷死了。”
“五哥,父王说你今日回来,他果真没有骗我。”
“对了五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前几天功课好,父王很高兴,所以他答应我来你府上找你学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