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满满堂堂屋子很变成了空空如也,甚至房间里中堂横幅也被容福着人取下叠整整齐齐放车上一并拉了去。
看那模样,若是可能,让工匠修缮好房屋院子,容福都会让人恢复成原样。
周氏气苦至极,武香玉也因为方才一眼见着就喜欢不得了那面漂亮铜镜被搬走而不住抹眼泪,周氏两个儿子看到母亲和姐姐模样,也跟着哭泣起来。
武世仁进院子时,正看到周氏四人哭成一团模样,不由大惊,忙步上前: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了这般模样?是谁欺负了你们吗?”
周氏却噗通一声跪倒,抱着武世仁腿哭道:
“老爷,老爷,我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周氏本就娇小,虽是生了三个孩子,仍是身形窈窕,哭这般梨花带雨,惹得武世仁顿时心痛不已,忙扶了起来,温声道:
“阿蕙,到底怎么了?你先起来,慢慢说与为夫听。”
又抬头冲着房间怒声道:
“夫人,阿蕙和孩子们哭成这样,你怎么还呆房间里?”
听武世仁如此说,那周氏哭加悲伤:
“老爷,姐姐那般高贵身份,又岂是我们娘几个这么低贱东西可以高攀得起?妾身瞧着,您还是给我一封休书,打发我们娘几个去了吧,也省这里受人羞辱。”
受人羞辱?武世仁一愣,脸色加不好看:
“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慢慢说来。”
周氏看武世仁动了气,这才擦了把泪道:“老爷,从嫁给你那一天,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是抬不起头了,可是再怎么着,我也甘愿,只因惠儿心里,我夫君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男子汉,可他们,怎么能,那般说你——”
“他们,说我?”武世仁一下迷糊了。
“是。”周氏流着泪点头,“咱们自小相识,你是什么样人,我岂会不知?那时你家贫寒,你却有志气,读一肚子好诗书,才终金榜题名,有了今日这般成就……”
而这段患难之交,也是周氏大依仗。
武世仁家乡本是乡居野地,邻里之间都很熟识,周氏和武世仁少年时便生了情意,奈何周家看不上武世仁,武家上门提亲时把人给赶了出去。
谁知武世仁负气之下进京赶考,竟是中了第十名进士,是娶了家世显贵容家小姐,一时成为京中贵。
武世仁衣锦还乡,本是想要羞辱周家一番,哪知见了周氏,几次私会,竟又旧情复燃,那周家看武世仁富贵,竟是连夜雇了顶小轿把人送到武家。容清莲又是个没主见,武世仁不过略一哀求,便就吐了口,允了周氏进门。
上京时,武世仁自不敢让人知晓,放了外任,却是堂而皇之就把周氏接了过去,甚至周氏所出女儿,竟不过比容清莲女儿小了不足两月罢了。
这会儿听周氏这般说,武世仁脸一下沉了下来:
“你是从容府回来?夫人呢?”
“大娘这会儿不知怎么得意呢。”武香玉也拭了泪道,“爹爹不知,那容府人好生蛮横,竟说什么爹爹富贵全是靠了他容家才得来。娘亲气不过,就和他们辩了几句,竟就被摁着跪倒地,后,把娘亲和我还有两个弟弟全都给赶了出来,大娘她却是冷眼瞧着,一言不发……”
“我早就同爹爹说过,大娘心里,只有大姐和小弟罢了,哪有我们姐弟三个?”
说完,竟是和周氏抱头痛哭。
“老爷,老爷,惠儿从不曾和姐姐争过什么,怎么姐姐还是这般容不下惠儿呢?难不成,真要惠儿死了,姐姐才甘心吗?”
“她敢!”武世仁大怒,回头对管家道,“马上套上车子去容府,把夫人接回来。”
又柔声抚慰着周氏:
“惠儿莫要难过,都是为夫不好,你放心,有为夫,定不让任何人让你受委屈,待会儿你看我给你出气。”
那周氏这才止了泪,又小声委委屈屈说了方才容府送来家具又派人拉走一事,武世仁忙打包票:
“你和玉儿只管去看,看中了就买回来。”说着进了房间,从容清莲体己匣中拿出几张银票,狠了狠心又捏出两张,一并递了过去,很是慷慨道,“这是一千两银子,你们可以买些喜欢东西。”
——那本是容清莲陪嫁几处铺子所得出息,只是武世仁心里,却早成了自己东西。
好一番抚慰,才使得周氏终于破涕为笑。
周氏又忙张罗着给武世仁衣,两人好一番温存后,周氏这才乘了车和香玉直奔上京有名家具行而去。
“娘,你说,爹这回会如何责罚那个女人呢?”香玉抱着周氏胳膊得意道。
周氏瞥了一眼女儿:“胡说什么?你爹什么时候罚过你大娘?不过是她不懂规矩了,让她抄抄女戒罢了。”
“是。”武香玉伸了下舌头,忙点头笑道,“爹爹从不曾罚过大娘。”
只不过,会经常让那女人抄女戒抄到手软罢了……
“抄女戒?”霁云皱了下眉头,不解看了一眼神情忐忑武香兰,也是小姑姑所出自己嫡亲表妹。
武香兰点头。
外面娘亲受了多少苦,只有自己和阿弟清楚。
明明娘亲是正室,府中却是过得连妾侍都不如,甚至每每自己织布裁衣,即便如此,还要不时受姨娘和他们孩子欺负。便是自己姐弟俩……
这样也就罢了,可怕是,父亲对母亲惩罚,倒是从来不动手,却是准备一个黑漆漆小房间,然后几乎堆满了房子纸,自己曾偷偷跑去瞧过,隔着门缝,能看到府里凶悍柳妈,不停让娘亲写着,便是累了,也绝不许换一下姿势,而且受罚时,娘亲一天不过一顿饭罢了,而那样惩罚从来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少则数日,多则一月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