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你若见了,肯定会忘不了人。”
老人愣怔了半晌,终于长出了口气很是怜悯道:
“孩子,你说,不就是你自己吗?”
这么好看少年郎,难不成是个痴儿不成?
阿呆气结,怎么这世上这么多呆子!跺了下脚,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老人却不懂这少年人气个什么,又傻站了半晌,才拾起缰绳,慢吞吞继续向前走,浑然不知后面柴草堆里,一颗小小脑袋悄悄探了出来,瞄了一眼那绝尘而去白色人影,又很缩了回去。
舞阳郡地处大楚西南,郡中少平原,多山,自古以来便算是偏远之地。也因此,每年都有一些惹了权贵厌烦官员被遣到这里为官——
若是能有法子重得了权贵欢心,自是还有出头之日,不然,便这蛮荒之地终老吧。
郡中教谕苏仲霖便是众多不得志官员中一个。
苏仲霖之所以不得志,原因只有一个,作为小世家苏家,是依附于上京容家存活。
容家近年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卷入了朝中皇子之争,而且容家认可皇子楚昭,虽然是皇上爱儿子,却也是皇后一派痛恨人,连带着也视容家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皇后一派势力若想动百年世家容家自然不太现实,可若是打击那些依附于容家小世家,杀鸡给猴看,却还是绰绰有余。
也因此,苏仲霖虽是他那批举子中学问好,可也只能眼睁睁瞧着昔日同窗个个春风得意,他却被贬到这般不毛之地。五年来,舞阳郡官员不知换了凡几,苏仲霖却依然担任着郡中教谕一职。
自然,也有些例外,比如当今郡守葛云龙,听说就是太子座前红人儿,却不知因何也来到了舞阳,而且郡守位子上还一坐就是两年了……
不过虽同是上京人,葛云龙却是看不上苏仲霖,苏仲霖倒也乐得清静,从不去碍郡守大人眼。
不管前途如何,苏仲霖早就打定主意跟着容家一直走下去,这世上,可以容忍作奸犯科坏人,却没人愿意接受背主奴才。何况,公子对自己恩重如山,自来便是自己敬慕人!公子决断,自然不会错。
“老爷,”身后家仆兴冲冲赶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沓上好湖州宣纸,“这是博雅斋主托小人转交,说是还有上好墨宝随后便到。”
苏仲霖倒不怕处境困顿,却爱这些风雅事物。所幸来舞阳五年,虽是其他方面无所得,却也很是交了些朋友,那博雅斋主便是其中之一。
正好苏仲霖手中宣纸用完了,听家仆如此说顿时很是开心,接了那纸细细摩挲,果然质地细腻,甚或还有着淡淡香味儿。
正想着明日少不得取些好茶叶送于那斋主,却不防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六七岁孩子,好巧不巧,正好撞上苏仲霖。苏仲霖手中宣纸顿时若蝴蝶般漫天飞舞。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似是吓了一跳,赶紧弯下腰帮苏仲霖捡拾地上宣纸,然后又一股脑塞回苏仲霖手里。
“小心些,小心些,你这孩子,怎么——”看孩子用力气大了些,一些纸张都被揉皱了,苏仲霖顿时很是心疼,只是话说了一半,却看清孩子模样时又顿住,心里也是暗喝一声彩:
这孩子年龄虽小,却生一副好相貌!竟是霁风朗月般人物。
只是,这样一张脸,自己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男孩有些警惕后退了一步,忽然转身,竟是掉头就跑。
苏仲霖顿时哭笑不得:
今天才知道,自己竟生如此可怕,瞧把这娃娃给吓成什么样了。
“咦?”旁边正手忙脚乱把苏仲霖手中宣纸抚平家仆忽然一愣,举了张折叠纸到苏仲霖面前,很是奇怪道,“老爷,怎么这纸上有字?”
“有字?”苏仲霖皱着眉头,定定瞧着那孩子消失方向,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见过这孩子呢?
一边漫不经心伸手接过仆人递过来物事。下一刻,苏仲霖眼睛突然睁大,失声道:
“怎么可能?”
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张纸虽是粗糙不过,甚至上面也只写了简简单单几个字——仲霖如晤:速派人交与昭王子。
苏仲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分明是公子亲笔!
心里随之一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那孩子如此熟悉了,那张小脸竟和公子有七分相似!
一直到跑过一个拐角口,进了另一条小街,霁云才站住脚,长长舒了口气——
爹曾经说过,苏仲霖是苏家庶子,得爹爹帮助良多,自己也知道人心叵测,这么大事,自己是不敢把父亲安危全交予这苏仲霖手中,不过自己写这封信,苏仲霖应该会派人给楚昭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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