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道常管事久居京城,对京内一应事务只怕是极熟悉的。心中一踌躇,便说道:“方才见了京兆尹大人,倒是极和蔼可亲的。”
常管事道:“这位大人,倒是个不错的,京城这般龙蛇混杂的地方,也甚是能吃得开,对我们也多有照料。”
云鬟道:“是么?我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些,还要先生多多指教才好。”
常管事笑道:“哪里哪里。”
故意又停了会儿,云鬟道:“方才临出来时,又听他们说什么有个季参军,不知是做什么的?”
常管事想了想,道:“典史所说,只怕就是那个‘名闻遐迩’的法曹参军罢?”
云鬟道:“法曹?如何不是司仓……”忙打住口,说道:“这又是怎么说?”
常管事道:“说来,这位参军出身倒也显贵,是勋贵之后呢,可自从进了京兆府后,因任了这法曹参军,专门管刑狱等事务,这倒也罢了,最叫人惊疑咋舌的是,他竟跟着人学那些仵作之事,时常跟尸首打交道,您说可怕不可怕?”
云鬟心头竟禁不住微微地乱跳:“跟……尸首?”据她所知,季陶然,是个最胆小不禁吓的。
常管事只当她也觉这惊疑,便点头道:“可不是呢?这本是最下三滥的营生,他竟也不忌讳……听说将军府里闹了几次,只是不改……且如今的年纪早就大了,换做别人,也早成家立业了,只因他这一宗怪癖,那些有身份的大家闺秀们,哪里肯嫁?是以如今还只是只身一人呢,可看相貌性格,却是极温和好容貌的公子哥儿,唉,真真是可惜了。”
正说话间,就见几个京兆府的人,骑马奔驰而过,常管事忙咬着舌尖不敢吱声。
过了会子,才悄悄对云鬟道:“当真是白日不可说人,您看,那不正是咱们说的季参军么?这又是往哪里去?莫非是哪里又发现了什么尸首了不成?”
云鬟从车窗上往外看,却只看见一道灰白色的人影,同几个公差急匆匆往前,看方向,正是要出城……往沧州去似的。
云鬟呆呆看着,不妨这常管事又念叨说:“但凡是京内出了人命案子,亦或者哪里发现了无名尸首之类,这位参军,从来不惧那些可怖可憎的情形,非要亲自去看呢……听说每次看过,都会大病一场,下次却仍旧要第一个赶去看……你说这是不是怪的很。”
云鬟早放下帘子,将身子贴在车壁上,抬头轻轻地呼气。
不多时回到了会馆,常管事亲自带了入内,道:“住处已经都安置妥当了,就在锦华阁那边儿。”
云鬟并不在意于哪里栖身,只想着方才那惊鸿一瞥,心神有些不宁。
来至住处,却见竟是个单独的幽静院落,二层小楼。院子虽然不大,但却也有假山,许多盆栽,兰草小松等,十分雅致。
且墙边儿有几棵芭蕉,另一侧是一棵老梅,衬着后面的白墙,竟如画儿一般。
早有晓晴迎了出来,常管事笑道:“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万不要见外才好。”
云鬟谢过,常管事见她面有倦色,忙知机退了。
晓晴扶着云鬟入内,上了二楼,因说道:“好不容易进了京,偏又遇见那种不晓事的人拦路,同他们聒噪了半天,还没坐会儿喝口茶,又叫去京兆府,主子累不累?”
让云鬟在八仙桌前坐了,就把先前沏下的香茶捧来,给她倒了一杯。又站在身后轻轻地捶肩,说:“这屋子倒是好,我偷偷地去看他们别的人的住所,都不似主子这件屋子宽敞明亮,还是独院儿呢。”
云鬟早就渴了,但此刻却有些无知无觉之意,只举杯喝了两口,仍是心不在焉,虽听晓晴话中透着欢喜之意,怎奈她却高兴不起来。
晓晴又跪下揉腿,仰头问道:“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云鬟回过神来,方一笑摇头:“没有事。”把茶喝了,极快地洗漱了一番,便上榻安歇。
云鬟回来之时,已经近了黄昏,因心神倦怠,如此一睡,竟入了夜。
期间晓晴想叫她来吃些茶饭,云鬟却只顾贪睡,不肯起来。晓晴只得守在外间屋里罢了。
如此,渐渐夜深,晓晴因口渴了,便模模糊糊起来,想要倒一杯茶吃,再看一看云鬟睡得如何。
谁知睡眼朦胧中,却见外头门口,有一道影子映在哪里。
晓晴起初还以为是小厮阿喜,试着叫了两声,那影子却鬼鬼祟祟地闪身走开了。
晓晴这才心惊起来,才要出门查看,就听见外头“啊”地一声,又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响。
晓晴大惊,顾不得去叫云鬟,忙开门跑了出去,左右看看,并无人影,只往前一步,走到栏杆前往底下看去。
谁知不看还罢了,一看之下,便“啊”地尖叫起来。
原来此刻楼下地上,竟仰面朝天地躺着一个死人,借着屋檐底下的灯笼,可清楚的看见额头上鲜血淋漓,嘴巴大张,两只眼睛也瞪得大大地,仿佛死不瞑目,极为狰狞。
晓晴尖叫连连,几乎晕了过去,往后退了几步,便要进去叫云鬟。
谁知双腿极软,便抓着门扇摇摇欲坠。幸而此刻云鬟因听了动静,起身披衣下地。
云鬟见晓晴这般,忙过来将她扶起:“怎么了?
晓晴不敢回头,只是手指颤抖着,道:”那、那里……”
云鬟见她骇然如斯,情知有异,心中警觉,一步一步走到栏杆旁,往下看去。
今夜月光正好,再加上灯笼的光,照的庭院里也十分清晰,云鬟目光所及,院落中空空如也。
云鬟定睛又看一遍,并无任何异样,便回头问:“是怎么了?”
晓晴道:“楼下有个、有个……”仗着云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