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知日宫主殿。
弄无悯阖目静坐,不动不言。清风拂眉寸,沉水腻檀唇。
苍文赤武二人跪于殿下,见弄无悯情状,对视一面,未敢开言。
“尔等可是亲见?”
苍文闻声,顿首施礼,低声应道:“那日实是出奇。眨眉之际,日坠月升,吾再回身,唯见厌梦,却失无忧。”言罢,苍文眉眼一耷,愁绪相从。
弄无悯下颌微收,唇角浅抿,登时启睑。左臂稍抬,翻手摊掌,不过迅指,苍文身侧那一方厌梦便已飞至掌上。
弄无悯五指收拢,查那厌梦丝丝清冷,陡感两腮生酸,阖目叹道:“尔等且去。”一言既落,磨齿吞声。
苍文赤武皆是讪讪,躬身再施一礼,疾步出了殿门。
二人一路回返居所,原是默默,然赤武终是抵不过,止步询道:“师兄,师父如此,可是断定无忧入了厌梦石?”
苍文步子放缓,却未回身,沉声应道:“若非如此,还有何解?”
赤武轻叹,挠头喃喃:“半月已过,几百知日弟子遍寻肩山,未得半点虫迹;敛光居上,无忧物什衣饰,无一有失。若非其擅引灵力,妄启厌梦,为灵石所困,怎会凭空失了行踪?“
苍文怫然,背对赤武,单臂向后,广袖一挥:“师父既已归返,你还要缠问我作甚!”
言罢,身子轻颤,摇首已带哭腔。
“此事吾难脱干系,若吾稍加留意,怎会纵无忧以时机?事已至此,吾还有何颜面面对师父!”
赤武疾步上前,轻拍苍文肩头,半晌,反口道:“师兄莫要如此。毕竟,师父尚未遣弟子下山寻找,或其另有它途,抑或,无忧并未为厌梦所收。”
苍文晓其心意,更觉自己陡然作色,实是不该;然多日寝食难安,愧恼忧怖,郁结于心,如此一番发洩,反倒舒畅些许。
赤武也不计较,轻扯苍文,齐步上前,边行边道:“无忧可非薄福之人。”言罢,轻笑一声,倒似自嘲。
当天入夜。
月出灌莽,纱笼丛薄。
弄无悯正冠振衣,侧目回眸,恰见怀橘院内夜风扫阶,飞花度窗。弄无悯见那落花细瓣似欲借风遁入房内,正为雕棂所阻,缓坠窗下。弄无悯见状,不由微抬唇角,轻笑道:“既备四时之气,当知谋定而动,时至则行。”
言罢,稍一甩袖,飞身不见。
弹指之间,弄无悯身至肥遗江下。此时,相去一丈,悲悯二人,四目交视,唯灰袍白衫之别,余下种种,皆如对镜。
弄无悲面上仍是浅笑,口唇未开,却已密音道:“兄长初一返宫,便来此处?”
弄无悯轻哼一声,踱了两步,近了一旁蛙鼓,抬臂向前,以掌背轻敲一二,引得那巨蛙四肢乍收,沉闷怪声骤起。
弄无悲却仍未恼,闻弄无悯轻道:“你我兄弟,岂止哑口之别?”一语即落,闪身一颤,已至弄无悲身侧。
“入吾室,操吾戈。早知今日,吾便当剜目翦耳,岂止拔舌!“
弄无悲笑意未减,唯轻叹口气,稍一侧身,启唇笑道:”无舌无声,情有所原;有口而哑,有目而昧,膏肓之疾也。“
弄无悯闻其声,稍退两步,笑不可支:“每每闻此蛙鼓,便感通体畅快。吾有疾,卢扁无策。”
“兄长可有多日未曾饮茶?”弄无悲见状,眉头稍蹙,闭口密音。
“此番下山,乃为追击知日宫旧主,岂可驾车携罐,惹此庸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