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陆公子正倚在床边似一夜好眠,阿狸选择不跟他计较,得意的将手中的断针给他看。
“甚好,虽然花费的时间久了一点,终究还是大获全胜了”。
“什么叫花费的时间久了点,我已经很快了好吧,它包裹的那么严实,我总要等到机会,一击中敌”。
“说的很是”,陆公子点头道,“其实它的那层壳也不算硬,若是你有兵器在手,一定能将它整个劈开”。
阿狸就不开心了,嘟嘴道,“说的容易,问题是我的兵器在哪里呢?前辈公子你不是答应过要送我一件兵器的么?”
“兵器么,早晚会有的。”陆公子起身穿衣,“但现在我们该去用早膳了”。
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卖早点的铺子刚刚开门,两人坐在一张小桌之上,就着包子稀粥,看着对面的芳华绣苑,方才论及那个妖物。
“它是个针妖么?我都不知道针也能修炼成妖。”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飞禽走兽,草木虫鱼这些生灵可以修炼成妖,因为它们是活的啊,死的东西如何也能成妖她就不明白了。
“世间万物都能成妖,那些器物是死的,但是使用它的人在它身上倾注了情感,它就不再是死的了,这种情感赋予器物灵性,当这种灵性积累到一定程度,死物也能开灵智,变成活的,久之便成了妖。”
“关于这根针,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它的来历。”陆公子端起粥来如饮茶般抿了一口,“据说这芳华绣苑已经成立了百余年,它的创始人是一位绣工绝伦的绣娘,她的绣艺天下无双,就连当时的皇帝都曾召见她,封她做金指夫人,并赐她一根金针。”
“就是这一根?”阿狸将金针拿在手中,只见它细如毫毛,长不过寸许,心道这个皇帝倒是个会过日子的,就这一点点能花多少金子?
“据说那位金指夫人,一直活到九十多岁,依旧能绣出最精美的丝卷,不过她只能用这根金针才能绣的出来,所以人人都说是皇家赐予的金针带给了她福气”。
“其实那个时候,这针就有了灵性吧,”阿狸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金指夫人在用这根针的时候,倾注了很多情感,所以这根针就有了灵性,后来即便夫人年老眼花了,它依然可以自己绣出丝卷?”
“没错,这些凡人虽然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们也认为这根针是神奇的,因此在金指夫人去世后,他们没有依从她的遗愿,用金针陪葬,而是把它留了下来,作为镇苑之宝。”
“所以它后来就变成了妖了?这才不过百年的时间它就能修炼的这么厉害,也是不简单呢。”就连天师府里的狼管家都修炼了四五百年呢。
“没有那么简单,”陆公子摇头道,“器物化成的妖与一般的妖不同,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草木虫鱼,皆有本性,它们的本性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成妖的善恶。但器物之妖则不同,它们没有本性,其善恶皆在人为。据我推测,应该是金指夫人去世之后,芳华绣苑的绣娘再也无人能达到夫人的境界,即便是用了夫人的金针,还是绣不出同样精美的绣品。当人力达不到的时候,便会想到求神问卜,而此时,有人给她们出了一个恶毒的办法。”
“什么办法?”
“活祭,用活人的血肉来供奉这根针,以求能保证芳华绣苑能绣出最好的绣品。我听说芳华绣苑每隔三年便会选三位绣工好品貌俱佳的未婚女子,入苑做金针绣娘,做了金针绣娘就不能再回家,一生都要生活在苑中,外人也没有再见过她们。”
“你的意思是,那些金针绣娘都做了活祭的祭品?百余年,就有百余位年轻女子做了祭品,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么?就没有人怀疑过吗?那些女孩子她们的家人呢?”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街上行走的人多了起来,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在街上闲逛,路过几座牌坊,都是历代皇帝赐给金指县的,陆公子停下来,缓声道:“你看到了么?这座小城名叫金指县,家家户户都以刺绣为生,这街上的商铺,往来的商旅,都是做得绣品生意,整座县城以及方圆数百里,都以芳华绣苑为尊,一旦家中女儿选中金针绣娘,绣苑会给她的父母一大笔钱,县里会赐给匾额以示嘉奖。所以人人都想让自家的女儿选中金针绣娘,并以此为荣,谁还会去想那些绣娘的死活呢?说到底凡人生而碌碌,无非是为了生存而已。”
凡人是为了生存,那神仙是为了什么呢?阿狸想不明白。但自己终究是没有做错,除了这个妖物,以后就不会再有女孩子为它赔上性命了。就算是日后县里没有那么繁华,人们生活清苦一些,也总有人会感激她的,没有人感激也没关系,至少对得起昨夜在她耳边叫她醒来的那些女子。
随手将金针抛到地上,它没有了针眼,已经连一根普通的缝衣针都不如了。
芳华绣苑已经开了门,看上去还是那么繁华兴盛,但阿狸却觉得,一眼便能看得到它的衰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