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成脸上神色不变,朝董元公施了一礼,随即问道:“老爷子,你说匪贼什么时候会来?”
董元公道:“我也说不清楚,但老头子有种感觉,他们就快来了……”滇南群山环绕,汉、苗、瑶三族混杂,愚蒙未得教化,世代半民半匪,做些无本万利的勾当,着实令官府头疼,明朝以降,土司多庇护族内土民,使得滇南一带匪患更是猖獗难制。朝廷为加强对西南的控制,前前后后出动了十万大军,围剿山里的匪徒,希冀肃清匪患。直到嘉靖初年,才将这里的匪患清除,可这股匪贼的残兵败将,却流窜到了苍山,见此地地势险要,丝毫不亚于滇南,官府控制力又弱,便一小伙一小伙的盘踞此地,经年之后,竟已有千余之众。匪贼狡猾异常,十分难斗,自打滇南吃过亏之后更是难缠,官府数次围剿,虽然削弱了匪贼的实力,但自己也是损失惨重。若不是后来匪贼内讧,分成了‘山匪’和‘路匪’两拨,恐怕匪贼的规模远远不止现在的六七百人。而且也不知为什么,这几年山匪行抢的次数极少,倒是路匪抢的极多,亦且无恶不作。董元公这次安排妥当,就是为了把这股路匪一网打尽。
夕阳的最后一抹红晕慢慢淡去,大地渐渐地为黑暗笼罩,这仅剩的几缕阳光,使凌天成看到天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阵尘土,犹如一只黑色的怪兽,张牙舞爪,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凌天成定睛一看:“老爷子,有马匹,看样子,数量还不少。”董元公脸色一沉,冷冷地说:“果然来了,凌小子,一切按计划行事。”凌天成压低声音道:“搭弓。”随即身后响起一阵弓弦拉紧的声音。凌天成将箭搭上铁胎弓,瞄准远方,双眼望着漫天尘土,默默地等待着时机。他小声道:“任大哥,还请任家的诸位兄弟照顾好这些乡亲。”任东川将长弓拉得笔直,身形一动不动,口中径自答道:“放心,这十六名家将是家父最得意的‘滇北十六骏’,武功拳脚,皆由家父一手指点,我已将人分成两拨,留出八人看顾这些不畏生死的汉子们。”
‘黑色怪兽’来得极快,凌天成已能隐约看清马匹的眼睛和坐在马匹上的人的轮廓,他估量一番,匪贼的人数足足有二三百人之多。转眼之间,那些骑士离村子已不足四里。这时,那些骑士的谈话声随着风传了过来“咱们这次不止要抢粮食,还要抢女人……”“是啊!是啊!憋了许久了,都没开荤呢。”董元公听到这话,心下再不迟疑,喉间抖动,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啸。数息之后,在队伍最前方的匪贼莫名其妙就摔下了马。后面的骑士仓促之间来不及勒住缰绳,瞬间就踩踏死了数十人。纵然如此,后面的骑士也不停歇,策马驰骋而前,转眼超过了跌倒的人群和马匹,空气中似乎有绳子断裂之声传来,最前排的骑士又莫名其妙跌下了马。当此之时,董元公令道:“凌小子,看你的了!”
凌天成当即下令:“都给我照着马匹,狠狠的射!”话语刚落,箭如雨下,一阵乱射之后,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凌天成搭弦瞄准一个黑衣骑士,‘嗖’的一箭将其坐下马匹的头射穿,马儿人立而起,一声悲鸣之后,斜倒在地上,马上骑士立刻被飞奔的马匹踩成了肉酱。不明情况的匪贼登时乱成了一团。任东川笑道:“凌兄弟箭法通神,兄弟我可要班门弄斧了。”‘嗖’任东川话音刚落,他弓上的箭已闪电射出,瞬间就将骏马的头颅射穿,其上的匪贼瞬间跌落马下。凌天成赞道:“任大哥抬举我了,咱们两人的射术难分伯仲,真要争个输赢,还得看天意。”说着,又闪电射出一箭。任家的家将和猎户们,见两位统领如此神勇,纷纷叫好,自是人人争先,一轮激射之后,又有十余匹马中箭,匪贼阵势更加混乱。董元公知道这是天赐良机,叫道:“凌小子,放火。”凌天成也不迟疑,从身后取下一支火箭,蓄势待发,嘴里对身后众人喊道:“待会火起,马匹必然受惊,你们记住,只射往前行走的敌人,其他方位的敌人,你们不用理会。晓得了吗?”众人齐声答道:“晓得。”凌天成手一松,弓弦倏然绷直,那支火箭似夺命阎罗一般直射而出,凌天成知道,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就要出现了。
火箭一入地,迅速化为了一条蜿蜒奔走的火蟒。呼啸声中,已成了一片长数里的火海。匪贼皆被困在其中,座下马匹本来就怕火,这会儿就像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只听见马的悲鸣声、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南怀远、周铁和苏氏姐妹,伏在暗处,听得不忍,将头侧过。那些猎户也没见过如此阵仗,握着弓的手已是微微发抖。倒是董元公、凌天成和任东川等一众武林侠士显得泰然,凌天成双目炯炯,望着火光,似有异样的光芒闪过,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激动。任东川抚掌道:“痛快痛快,平日这些匪贼也不知做了多少恶事,这一场大火正好超度他们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