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很久,她才发现,后面其实根本就没人追过来。
松懈下来,她整个人都虚脱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大口大口喘气,孤独和彷徨感也迅速侵袭过来。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摸了摸裤兜,里面还有些票子,心中稍微安稳了些,只是,暂时不会饿肚子……
那么住处呢?
她徘徊了很久,还是斗着胆子决定回去,她有一种直觉,小张不会回来了,因为这个地方已经暴露,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不容易摸回住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周围一片寂静,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小张的确不在,而那追杀小张的人肯定也找不到人就撤走了吧。
她打开门,房间里果然乱糟糟的一片,没有尸体,这让楚鸽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小张还活着。
她弯腰把一个抱枕捡起来,扔回沙发,突然觉得不对,猛地回头只见门后一个身材修长,一身黑衣黑帽的男人正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楚鸽张了张嘴,本来想尖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叫不出来。
那人幽灵一样,掏出打火机开始点烟。
“你,你是谁?!”
楚鸽后退一步,不知被什么绊倒,一屁股摔在地上。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吸烟地动作顿了顿,“杀人夺命的人。”
那人开口,声音冰冷。
楚鸽微愣,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想,自己一定是怕死怕疯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可是,我应该……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和张永有关就得死!”话音落下的时候,枪口已经抵住楚鸽的额头。
楚鸽这才看清帽子下那张脸,怔怔道,“景……景幽?”
景幽也愣住了,看着突然天上掉下来一样的女人。
“小鸽,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鸽这辈子碰到许多巧合,没有哪一次让她这么感恩过。
楚鸽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景幽只是一个劲儿的沉默。
“你为什么要追杀小张?”
“因为他是顾子谦的人,试图弄清我到墨尔本的目的。”
说到这儿,他掐了烟,“真没想到,顾子谦居然会这么大的胆量,敢让你跟着张永出国。”
说到这儿又笑了一下,“他倒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应用得极好。就算裴瞻琛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他没把你紧紧捂在手里,反而送到这儿来了。”
楚鸽沉默半晌才抬头问,“你要把我送回去么?”
景幽愣了一下,拳头一紧,“由你自己选择,如果你想回去,我便送你回去,如果你不想,那么,我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楚鸽好半天都没说话,目光只盯着景幽的手,“你的手,其实是因为我才……我不想这种情况出现第二次了,有你那句让我自由选择的话,我就很满意了。”
景幽下意识地把手缩了缩,沉着嗓子道,“我说过,这个和你没关系。”
楚鸽轻轻笑了一下,没再多说。
这晚楚鸽依然住在这个小阁楼里,而景幽住在张永的房间。
整个夜都静悄悄地,楚鸽望着窗外的夜,又开始不可抑制地失眠,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景幽看到她憔悴的模样,狠狠吃了一惊。
天亮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饭,就坐在餐桌上等。
景幽从房间出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菜,笑了一下,“你一直都是这么早起来做早餐?”
楚鸽摇了摇头,“偶尔。”
等景幽洗漱过后,在对面坐下,她才开始吃东西。
只是,眼睛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景幽手上瞄,不管她给自己提醒多少次,都完全不管用。
“怎么办,你再看我,我会害羞的吃不下东西了。”景幽笑米米地看着她,似乎想把气氛弄活。
楚鸽愣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也回之一笑,“你也会害羞,真的很少见啊。”
他们都在努力,努力把状态调整成很久以前的样子,可他们又都明白,很多东西已经没法改变。
饭后楚鸽收拾碗筷,景幽就靠在门口看着她忙碌地背影,突然道,“你还欠我好多顿小笼包,等把债还清了再说吧。”
楚鸽刷碗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好啊,我没意见,只要我留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
别的还不起,也就小笼包这种东西还可以还了。
“换个地方吧,这里毕竟不安全。”
景幽松了口气似的,说。
“也好。”
墨尔本城郊,某农场。
碧草遍野,许多羊驼悠然自得的晃荡着。
很好的天气,阳光明媚到刺眼。
楚鸽跟在景幽后面,看着景幽颀长的背影,突然发觉,这个曾经整天嬉皮笑脸的男人,如今居然变得这么沉默。
“这个农场是我一个澳洲朋友的,你就先在这儿住下吧。”
景幽说。
楚鸽眨了眨眼,因为之前她牵累过太多的人,所以,没办法不担心。
“会不会给你和你的朋友带来大麻烦?”她拧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和景幽的相遇,太过戏剧化,这样的巧合,真的让人忐忑。
景幽闻言,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吧,不会有人找到这儿的,就算真的有人找来,我也会提前让人把你送走。”说到这儿,景幽认真的看着楚鸽,“我不想让你再痛苦下去,看着你一天天沉默枯萎……真的比我自己受伤还难过。”
楚鸽一惊,脸色微微一变,漫步的双脚也立刻停了下来。
她不想捅破那层窗纸,不想连最后的友谊也变质。
爱情这东西,她真的不愿意要,也不肯再相信了。而且,最糟糕的是,她已经没有能力去爱,也没有那颗可以去爱的心了。
景幽见她忽然脸色苍白地停在那里,心里虽然惊痛,不过他是个很镇定的人,他微笑着耸了耸肩,“你别误会,我们是好朋友对吗,如果是你看到我受伤,也会难过吧?”
楚鸽这才松了口气脸色微微缓和,可也只是默不作声。
“好了,别想太多,在这儿好好休养吧。这次见面,你瘦的厉害。”
楚鸽就这样在农场里住了下来。
景幽的朋友是个很朴实的女人,能说一口不算太流利的华语,不过,这已经足够和楚鸽交流。
据她说,她和景幽相识其实是个巧合。
就和楚鸽当初偶遇裴瞻琛的情景差不多。
景幽也是负伤,然后她碰巧帮了景幽一把。
农场里除了这位女主人,就是几个雇佣工,倒也很清净。
景幽并不常来,有的时候一个星期来一次,有的时候十几天来一次,而且每次来都是坐公交。
她其实能猜到景幽这么做,只是为了降低她被发现的风险。
这回景幽来的时候,带了束郁金香来,粉色的郁金香。
“谢谢。”
楚鸽心情很好地接下来。
娇艳欲滴的花色的确让人怜爱,她放在房间里,然后乐颠颠地跑出来,“要不要出去散步?农场里新生了几只羊驼,又漂亮又可爱。”
难得见楚鸽兴致这么好,景幽的心情也跟着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有两只羊驼摇摇晃晃刚会走,还有几只已经蹦蹦哒哒四处撒会儿。
楚鸽一看见它们,就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的。
景幽在一边也有些好笑,只不过他笑的不是那些羊驼而数宁。
几只羊驼都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再不是在裴瞻琛身边时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其实,她要的生活多简单啊,只是……裴瞻琛和顾子谦他们这样的男人,或许什么都给得起,唯独给不起这样安静平淡的生活。
“喂喂,你看,你看!那只羊在撅嘴!”楚鸽兴奋地指着旁边的羊叫道。
景幽一看,的确有一只仰着下巴撅着嘴。
不过,景幽干咳了一声,“啊,是啊。”
很快楚鸽就发觉不对头,然后整个人像只熟透的焖虾一样,吸了吸鼻子好不尴尬。
景幽为了让她别往心里去,刻意给她解围道,“这个男欢女爱是动物的本性,那只羊给心目中的女王求爱也很正常的。”
楚鸽的脸更红了,要滴血一样,恶狠狠地瞪没正经的景幽一眼,“你也去给你心中的女王求爱去吧!”说完起身救走了。
她自己其实也挺纳闷,按照她的经历,她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在裴瞻琛面前,在最深爱的顾子谦面前,她都可以不动声色,像是完全没了羞耻感一样。
而在景幽面前,她却这么局促羞涩。
她想,也许这是因为她太在乎这个朋友,太害怕这份友情变质。
从严梦嫣那里的深刻打击,到林小洁的舞会,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失去。看着友情被利用,看着友情头也不回地走开,真的很痛很痛。
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对于景幽,从最初看见他身上的孤独与无助,到安抚到如今依靠……
她真的不想他再因为自己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