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梳洗过,换上去见客的衣衫,茭娘瞧了瞧镜中自己,一双眼依旧那样明亮。茭娘长长地吸一口气,没什么可怕的,今儿赴宴的人,都是缙绅家的太太奶奶,就算柳太太想要瞧自己不懂礼仪,也不过是她这个主人没有提醒的过错。
茭娘告诉好了自己,也就带了惠儿,去请苏母一起去柳家赴席。苏母也穿的整整齐齐,轿子已经准备好,婆媳各自上了轿,惠儿带了个小丫鬟,和刘三嫂步行跟随。轿子到了柳家,柳太太听到下人通报,本想让管家娘子代自己出迎的,但想起柳老爷说的话,这面上的事还是不能忘了。
柳太太只得整理一下头面,面上露出微笑,到二门处迎接苏母和茭娘。苏母和茭娘在二门处下了轿,正在那看着柳家宅子。举目望去,只觉庭院一眼望不到头,柳家的管家媳妇和丫鬟们,都在那垂手恭敬侍立。
果真是和别人家不大一样,苏桐中了进士之后,苏母也被人请去过应酬,此刻在心中比较着和苏州富户的区别,面上神色已经赞叹。柳太太虽然迎出来,但还是故意慢了两步,远远地观察苏家婆媳的神色,见两人面上都有赞叹之色。
柳太太心中不由有些不屑,真是没见识的人。不过柳太太心中虽然有不屑,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缓步上前笑容相对:“苏太太好,承蒙下顾,蓬荜生辉。”苏母听柳太太这说好,晓得这就是当家主母了,也笑着还礼。
苏母和柳太太彼此行礼过,柳太太这才仔细望向茭娘,很小心地藏起心中那点不屑,这面容,不过就是小家碧玉,瞧她那点竭力装出来的大方,真是可笑。柳太太心中品评着,面上已经笑了:“这位就是苏奶奶,真是年轻漂亮。”
茭娘面上的笑刚堆起来,就听到柳太太这个评论,茭娘倒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太太就笑着道:“是我不是,不该这样说话,二位请。”苏母和茭娘跟着柳太太往里面去,一路来到厅上。
厅上已经坐了好几位客人,其中两位是前天来拜访过的,茭娘和苏母进了厅,这几位客人已经站起身,各自和苏母婆媳招呼。有位王太太已经笑着对柳太太道:“前儿我还和苏奶奶说,柳太太是苏州人,怎么反不跟我们一起去。原来啊,是早就想好的,要办个消寒会,这才叫想的周到。”
柳太太也嘲笑几句,下人们又报有客人来了,柳太太也就迎出去。另一位姓钟的太太反而疑惑地道:“柳太太平常不是从不请这位吗?怎么今儿就给这位下了帖子?”在一边喝茶的茭娘听出蹊跷,笑着问道:“这会儿要来的,是什么人?”
王太太啊了一声就道:“这位呢,也能称一声太太,不过她既不是原配,也不是续弦。”既不是原配也不是续弦,那就是妾?茭娘更加疑惑了,钟太太点头:“这位沈太太,原本呢,是沈老爷丧了第三位太太之后,说自己命中克妻,就不愿再续娶,只纳了这一位回来管理家务,生儿育女。这位的运气谁知十分之好,过门后连生两儿一女,家务管的井井有条。沈老爷这一高兴,也就让家里下人不要再称姨娘,而是称太太,又让这位出来应酬,虽没行礼,又没……”
“沈家自然不会做这样扶正的事,再说了,沈老爷肯,他们族里长辈也不会肯,因此也只有这样胡乱混淆称呼着。不过这位也有一个好处,晓得自己身份尴尬,轻易不出来,怎么今儿就来了?”
王太太补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柳太太已经和一位客人走进来。茭娘见这位沈妾今年不过二十六七,面色沉静,笑容恬淡,往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下。柳太太见茭娘仔细看着沈妾,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笑容,果然是能让姐妹去做妾的人家,见了同为妾的,就神色这样激动。真是上不了台盘。
柳太太心中鄙视着,却把沈妾往茭娘身边送:“先请坐,这会儿宴席还没开,还请坐着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