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张均枼突然冲出来训斥,这监正自然受了一惊,只是仍不知避讳,依旧怪罪张均枼,冲张均枼道:“并非微臣信口雌黄,娘娘专宠椒房,纵容外戚为虎作伥,专权天下,致使阳不敌阴。而日魄不能掩月,便是罪魁祸首!”
“放肆!”张均枼接话迅速,言道:“区区鼠辈,如此诋毁本宫。既然你不将本宫放在眼里,那你也休想本宫能轻饶了你!”
张均枼言罢,那监正当即转向朱祐樘,方才唤了声“陛下”,便被朱祐樘出声打断,只斥道一声“够了”。
平日里有人上奏弹劾张均枼。朱祐樘因人多的缘故,委实不好降罪,姑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这监正竟当着他的面如此侮辱张均枼,这又岂是他能忍的。
朱祐樘紧接着怒道:“来人,钦天监监正出言不逊,诋毁皇后,实属大不敬之罪,朕念其曾有功于社稷,饶他不死,且将他拖出去,杖责五十,革职勿论!”
“是,”殿外守着的侍卫听唤入内将这钦天监监正拖走,那监正听要杖责五十,自然不甘心,拼了命的挣扎,彼时亦是破口大骂,一时骂张均枼,一时又骂朱祐樘。
他虽拼了命的挣扎,却始终抵不过侍卫这一番拉扯,终还是被拖了出去。
张均枼因此事怒意难平,朱祐樘坐在书案前见她那般模样,便近前安慰,此事方才得以消停。
可朝中诸多大臣上奏弹劾张均枼,朱祐樘实在不当在张均枼跟前批阅奏本,往日这些奏本若是叫张均枼看去了,那倒也无妨,张均枼自恃娇宠,她倒是不必在意这些,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再瞧见那些奏本,哪里还能忍着一肚子的火不发。
朱祐樘倒也不是不知避讳,只是他起先并未想到这些,直至翻了那些奏本,他方知不能叫张均枼瞧见。
可张均枼就站在他身后,他既是在看,那她又岂有看不见的道理。
偏偏撰写奏本之人,又是早已被革职的。
朱祐樘察觉张均枼恐怕已经瞧见,方才有所避讳,岂知张均枼见他如此,竟是一把将那奏本夺去,那奏本又是弹劾她和张家专权的,张均枼已不想理会,可见着那署名之人,心中狐疑顿时升起。
这署名之人为韩鼎,张均枼以为,从前那个上疏以古者天子一娶十二妃之例劝谏朱祐樘纳妃的礼科右给事韩鼎,早已被调南京任尚宝卿,可如今这韩鼎的奏本竟被送到宫里头来,当初将韩鼎调职一事可是朱祐樘亲耳同张均枼说的!
而今此事自相矛盾,张均枼自然要怀疑到朱祐樘头上。
张均枼心中虽起疑,却也不好直接怪罪朱祐樘,只得试探着问道:“韩鼎还留在朝中吗?”
朱祐樘恐她要发难,便强装镇定,言道:“不是,这是另一个同名之人。”
见张均枼半信半疑,朱祐樘又道:“以前那个礼科右给事韩鼎,早已被调去了南京尚宝司,他的奏本岂会送到宫里来。”
张均枼明知他有所隐瞒,便放下那奏本,漫不经心道:“陛下把韩鼎调回来吧,臣妾听闻右通政一职空缺,正好拿他当替补。”
朱祐樘闻言一愣,暗自思虑一番,才知张均枼这定是在试探他,他便道:“两个同名的韩鼎,那若是他们二人一起给我上疏,那我岂不是要糊涂了。”
张均枼并不理睬,单只是再拿起旁人的奏本挨个儿翻阅,待瞧完了,淡淡道:“随侍泾王翰林院检讨范兆祥、监察御史胡献、山东副使杨茂元,陛下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张均枼扭头便出了乾清宫,也不等朱祐樘接话。
朱祐樘自知张均枼方才所言三人,皆是上奏弹劾她的,他便也将这三人的奏本取出来瞧了瞧,方知张均枼要处置他们,并非无理取闹,实在是这三人弹劾张均枼的缘由太过荒唐!
随侍泾王翰林院检讨范兆祥,因灾异陈言:内谓君后,分主阴阳。且引纪伯姬叔姬事以讽刺张均枼。
监察御史胡献,言亲眼见飞蛾化作皇后之貌,将张均枼比作飞蛾。
而山东副使杨茂元,以张秋河决论事,言水阴象失职,是因张均枼的缘故。
他们三人,一个被下锦衣卫狱,渎杖还职,两个被降职。
是夜,张均枼竟已完全忘了白日里的不快,依旧高高兴兴的。
晚膳前,张延龄曾进宫看望张均枼同两个侄儿,又如往日那般惹得朱厚照哭闹,是因张延龄习惯唤朱厚照作“小光头”,今日进宫见着朱厚照,脱口便唤了出来。
张均枼这会儿坐在床榻上正要歇下,却见朱厚照推门进来,一手抓着头顶并不稀少的一缕头发,非得叫张均枼给他扎个辫子。张均枼问他何故,他说,四舅舅总说他是小光头,他只要扎个辫子,四舅舅便不会再唤他“小光头”了。
见朱厚照这乖巧模样,张均枼没辙,便顺了他,好不容易才扎出个颇是好看的朝天辫来。
朱厚照见此欢喜不已,蹦蹦跳跳的出了门去,正巧朱祐樘过来,望见他头顶那戳天的辫子,正想询问,却只听朱厚照说道一句“父皇晚安”便没了人影。
见他如此,朱祐樘没法追问,便问道张均枼,张均枼道:“照儿非得扎辫子,陛下小时候可曾扎过?”
朱祐樘道:“我小时候头顶没头发,怎么扎?”
张均枼点点头,朱祐樘道:“枼儿,你方才问我这个,可是伤了我的心,我得罚你。”
“怎么罚?”
“罚你伺候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