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排寒颤的黑色脑袋瓜子,孟尝君也是兴致缺缺,便让他们都滚回去。
所有人一得令,便也不多话,都鱼贯而出,很快室内便只剩下陈白起与孟尝君相对而立,这就像一种惯例似的,没有人会感到奇怪,更没有人会多言。
陈白起这次去而复返,其实不过是忠人事。
她知道,如果直接跟孟尝君谈论帮助樾麓书院的事情的话,估计孟尝君不会接受。
于是,她决定从另一个方面下手。
“据闻有人曾言,漕城乃齐国咽喉,在尚未发生瘟疫之前,此处十分过街走卒鼎盛繁华,乃珠玉器皿之乡,亦乃有第一商都之美誉。”
并且,宣曾无意间跟她透露过,齐王曾有意等他成年礼后封赐他一块肥沃的封地。
以往她对这件事情不过听听便罢。
但如今想来,却莫名有了触动。
一切的事情就像一条线,需要一点一点串起来才完整。
为什么姜宣会出现在樾麓书院,除了游历,会不会因为漕城离樾麓不远,而这里不久之后将会变成他的封地,他其实是来游历他未来的封地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说得通。
孟尝君挽了一圈袖子,露出精瘦玉白的手腕,微仰身上前,从热气沸沸的铁锅内取出木瓢,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水热水,道:“你想说什么?”
他看得出来,她这是有事情要跟他谈。
陈白起盯着他的手,那氤氲的热气朦胧了他邪长的眉眼,不自主地退了一步。
刚才的事情她看得清楚,所以一看到他的动作,她怀疑等一下如果她的话不中听惹恼了他,他会不会直接就一瓢开水给她拂过来。
这时,孟尝君正巧偏过头看向她,见她神色严肃,背脊挺直,像一个严肃的小老头儿,半分没有女子与男子独处明的媚柔温柔,不禁扯起嘴角一笑。
说来也有趣,她一个姑子,却总是习惯如同一个男人一样跟他谈话,不觉别扭,而他……竟然觉得很正常。
陈白起确定站在安全的位置,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其实是想要这座城的,是否?”
孟尝君像是没有想过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诧异地瞠了一下眼,但下一秒,却又深沉地眯起眼。
“何出此言?”
听他这样一回答,陈白起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隐约猜测对了。
“是否,你想要的,都不惜以这种损人不利已的方式来夺下它?”陈白起面色稍微有些难看。
因为她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孟尝君闻言,沉默了片刻,忽地笑了。
“然也,本公志在此城富裕变通的商业,只惜齐王吝啬只顾福泽其儿孙,它便只能一直紧攥紧别人的手中,而只有它腐烂了被抛弃了,才会重新变成本公的。”
陈白起心中一凉,忍不住脱品道:“那么这座中的一切变故,都是按照你的意愿在发生?”
什么暴徒什么霍乱什么道路被堵,会不会全部的阴谋诡计都是他一个人耍出来的?
其实根本没有别人,也根本没有别的什么势力出手刺杀的事?
孟尝君抬眸看着她,他很喜欢她的眼睛,特别是此刻,如此地黑亮圆润,却又神彩奕奕,如此地和善、安详,却又十足机警。
有些话他谁也没有告诉,但她却太聪明,慢慢地猜透了他。
他却是摇头。
“去平原县之前,其实之前本公一直都在等机会,却没想到机会最终是别人送给本公的。只是本公没有预料到,本公在算计别人之时,别人也在暗中算计着本公,城中情况越来越复杂,一股二股三股……一些看不清看得清的,越来越多的势力掺杂了进来,有秦国,有楚国,甚至还有赵国的。”
陈白起怔愣住了,心中着实惊讶。
“你……你都一清二楚?”
原来事件的背后,推动的是他们。
“其中自然有他们的手笔。”其实还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如今他跟秦国在合作。
秦国党派诸多,与他合作的只是借他的手除外,而得了消息的自然是有人不愿意他活着。
只是不知这楚国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而赵国则是因为楚国的介入,也一并掺入了进来。
现在的情况便是一锅粥,每个人在这里面都有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陈白起这下知道事情远超出她能够解决的范畴。
“你一定要拿下这座城?”
“本来计算好的事情,现在有了变数,或许……我真的需要你的能力。”他扔下瓢,起身走近,捧起她冰凉的小脸,眸中流光溢彩:“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或者是谁派来的,本公都可以不问,可是……小妖,不要背叛本公,否则本公会像这样一口一口……”他扯下她面上的布巾,含咬住她的脸颊一块嫩肉:“将你嚼入腹中。”
陈白起抖了一下。
不是给痛的,而是给寒的。
她遽地推开他。
他展开双臂,笑了一下,顺势地放开了她,举止乖顺得令人惊奇。
陈白起暗长一口气,既然知道了这一切,她也就可以放心走了,反正这妖孽腹中有案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既然如此,你更需要樾麓弟子的帮助。”
“当然,与他们合作,便是为了能够顺利收买人心,以后对外也好交话,毕竟,本公并不只想要一座空城。”
况且利用樾麓书院的沛南山长手中的关系牌于他而言也是未来途中的一大助力。
虽然,他其实早已经秘密插入了许多心腹入城布置,一步一步地将这座这片地域的商脉抓住。
“既然这样,如今他们需要主公的援助,衣物、用食,人手,甚至是药材。”她直接道。
孟尝君勾唇一笑,道:“他们需要的东西其实已经从庄院慢慢地运送过来了,呵呵,本来还想让那群高傲的樾麓师生来好生求求本公,可惜啊,偏生让他们找来了一个如此好的说客。”
陈白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一早便有了打算,只是等着人家求上门而已。
所以说,这世上谁傻?
谁都不傻。
樾麓的人不愿低这个头,干脆让她来。
而孟尝君打算利用人家,不想将人家得罪得狠,便也顺着她这步梯往下挪脚了。
想起方才莫荆找她当说客所说的那一席话。
说她善良?正义?
呵呵,莫荆你就是一头披着忠犬皮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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