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许默沧的痛苦更加深深刺痛了许自南的心,尤其那句“这么多人”,除了妈妈和她,这么多人当然也就包括已经死去的青青和那个孩子。
两条人命。她承认颏。
可是,她真的无法对这两条人命报以同情,只有恨,和痛。她甚至替那个没有降生到人世来的孩子庆幸,否则她家里也会多一个晏暮山或者晏暮秋,而她扪心自问,还真做不到像晏暮青那样与这等人共处一室,那个比她小很多的孩子,如果活着,估计会被她厌弃到极点。所以,晏暮青到底是更能忍?还是,其实他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狠?
此刻,完全对过去没有了记忆的她,仅仅只是在听着一个与她相关的故事的她,尚且如此怨恨,她真的想象不出来,当年知道真相和妈妈一起痛苦和痛恨的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所以,我是忘记了一切吗?”她大致猜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后果夥。
“是……”许默沧悲痛地点头,“你妈妈腿废了之后,你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算是遗忘,可是,在你沉睡的过程中,好像又把你遗忘的部分用自己的臆想填满了,重填的记忆没有孟潮白,没有孟青青,没有那场车祸的惨状等等,只有简单的生活。”
“我们去找过心理医生,医生说,你只是在逃避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然后用你自己的臆想把缺失的那段记忆补充完整了,所以,对你自己来说,你从来不觉得你忘记了什么,你的人生是简单、完整而幸福的,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记得,就是我对不起你妈妈,但是,是怎么对不起的,相关的人又是谁,你都不记得了。”
“总之,就是你的记忆是你自己心理暗示下组合的,这种心理暗示很强大,强大到你可以随时补充你记忆里的细节。我们听了医生的话以后,一致觉得既然你给自己补充了更简单的人生,那不如遵从你的意愿,忘记,对你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我和你妈妈在孟青青事件以后唯一达成一致的事。”许默沧说着,已是流泪,“南儿,爸爸……对不起你……”
许自南对“对不起”三个字已经麻木了。
当初在绿城听晏项文忏悔的时候,她就已经厌烦了这三个字,对晏项文的懊悔和痛苦只感觉到悲凉,而今在她面前忏悔的是她的父亲,是她原本应该血浓于水的父亲,听自己的父亲忏悔,等于在她已经修复的,完全没有伤痕的伤处重重划了一刀,重新开始鲜血淋漓,顺带着,这血腥味还冲进胃里,让她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当初的自己痛成怎样,但此刻,至少,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的……
“所以……”她怔怔的,努力让自己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逼回去,“大家其实都知道很多事情,然后一致瞒着我?我房间里的日记,跟我过去相关的一切,你们都抹杀掉了?”
“是的。不过,知道的人也不多,我和……和……孟青青的事,除了我们家人就没有外人知道,哦,有一个,暖暖,你最好的朋友,你在不开心的时候跟她倾诉过,你住院的时候,她也是唯一来看过你的朋友,至于其他跟你不是死党的朋友,我们怕你跟他们的过多来往刺激你的记忆,所以一切来找你的人都给你挡了回去,并且……很不客气地勒令他们跟你绝交了。”
门外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
许自南马上停止了谈话,也迅速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好了,对蹲在地上的许默沧说,“爸,这个菜怎么做?”
当她叫“爸”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她必须演,而且还必须演技高超,她不能让妈妈再一次陷入痛苦的深渊。
许默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马上站起来说,“你看我演示,去外面拿个盘子来。”
许自南明白,这是要她去看看外面是谁。
她马上跑出去一看,只见冯婶已经把打碎的盘子收拾好了。
“小小姐,我手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冯婶倒是看不出什么异状,小心地赔着不是。
许自南放了心,只要不是妈妈就好,而且,那些往事,冯婶是旧人,是妈妈最贴心的人,原本也应该是知道的,于是道,“一个盘子而已,没关系。可是冯婶,如果你刚才听到我和爸爸的谈话,不要告诉妈妈。”
冯婶也不否认,悲戚的表情点头,“知道,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哎……”那一声叹息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为什么女人都这么命苦……
“冯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