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个鸡毛蒜皮的案例,杨泽感觉这个案例太小了,解文秀一定不会注意到。再次假装很好学的样子,他转过了身。
官吏们的耳朵又支棱起来,又有好戏看了!
杨泽道:“解大人,有个案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定罪,还要请问你。”不等解文秀回答,他便直接说了案子。
一个人养了几只鸭子,因为要出远门,便把鸭子交给邻居,让邻居帮忙代养。过了一年,那人回来了,管邻居要回鸭子,邻居也还了,但鸭子在这一年当中,下蛋孵雏,已然生出了五十多只鸭子,并且都长大了,还开始下蛋,邻居却没有把这些鸭子和蛋还给那人,那人便上告,这案子该怎么断?
很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一般来讲,不用上告衙门,里长村正等人就能解决,而且上告也没关系,这种案子很少发生,县里就能解决,不会告到州里的,像解文秀这种坐公事房的小官僚,应该不会注意到。
屋里其他的小官僚听了杨泽的问题,小脸儿们都绿了下,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他们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当然遇到过也没关系,翻书查条款就成了,谁也没规定断案时不能翻书呀,这案子难的不是怎么断,而是难在断时,该判还给那人几成的新鸭!
可现在却是不行,书在杨泽的手里,现查是不好使的!
却不成想,解文秀连想到没有想,更不用说查书了,他张嘴就来,说道:“按着我《大方律》,寄养鸭应全部归还那人,寄养鸭子这一年来所生的新鸭和蛋,及新鸭所生之蛋,邻居当留下两成,以支付他代养鸭子的辛苦和费用,但邻居不还那人新鸭及蛋,有失厚道,当由官府进行教化,却无需施以刑法!”
杨泽呃了声,道:“你家以前养过鸭子?”
“没有!”
“那你以前碰过这样的案子?”
“没有!”
“那邻居占了别人的新鸭和蛋,这是恶意行为,为什么只教化,却不打板子?”
解文秀看着杨泽,道:“如果打了板子,那么以后谁还敢再替别人代存物事?毕竟邻居一开始替那人养鸭,是出于善意,如他无此善意,那么那人的鸭子就全没有了,何谈新鸭与蛋?由善意而出现的新鸭及蛋,邻居想要全部占有,只是贪婪所致,却未给那人造成损失,毕竟寄养的鸭子已全数归还,所以不必打板子!”
杨泽看了眼书册,又问道:“那为什么只判定给邻居两成的好处?”
“此寄养费用本应由原告和被告协商而定,但既然对薄公堂,那么就是协商无果,而此案是有先例的,如官府判定,当循先例,所以是两成。小杨先生可寻《杂篇》那册,第三十七条,第十一款,再寻《杂篇类推》那册,参照侵占寄养耕牛案!”解文秀慢慢说道。
杨泽脸se一变,这解文秀好记xing啊,说得竟然一点儿没错,刚才只觉他有点儿别扭,瞧不起人,认为他是个刺头,没想到这刺头,果然有起刺儿的本钱!
“看来解大人对如此多的条款和类推,都是很熟悉的了!”杨泽没感尴尬,反而很佩服解文秀,有本事的人傲气些没关系,总比没本事又傲气的人强。
解文秀低下了头,轻声道:“在下不能将《大方律》倒背,但正背,却是没问题的!”
杨泽大吃一惊,道:“你,你说能将这四大箱子的书,全都背下来?”
满屋的小官僚们也都惊讶无比,再不假装忙乎自己的事,一起看向了解文秀。他们和解文秀认识好几年了,可谁也不知道这位功曹书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要说背四书五经这些书,那是情由可原的,毕竟那是文人的晋身之本,可要说背全套的《大方律》,这个可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不管怎么说当官之前要勤奋,和当官之后……某些事要勤奋,某些事就不需要了!
杨泽心想:“这人生错时空了,要是放在我来的那个时空,这人考律师,啥问题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