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恐怕穷尽一生所有言语,也无法形容当下自己看到的情景,也无法说清当下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现在的状况是——
华山被一个身形与自己差不多的男子压在身下了!
绯衣男子笑得眯起眼睛,啃着华山尖削的下巴,道:“你还是乖乖认了吧,我绝对会让你舒服的。”
石榴惊讶至极地瞪着前面躺在小院草丛里的两人。
尽管石榴离得远,但小竹子还是察觉到有人,立即侧过头去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绯衣男子瞧了石榴一眼,轻笑一声,用手将小竹子的脸扳回来,道:“一个丫鬟有什么好看的,你看我就行了。”
云寺庭的疯病又发作了。
小竹子叹息一口气,推开云寺庭自个儿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衫,道:“云寺庭,老是这套你不烦我也烦了。”
说着,便看向石榴,咧起嘴角大摆胳膊向她招手,大声叫道:“石榴姐,我饿了——”
云寺庭不依不饶,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回来,嘴角撩起有几分媚意的笑道:“你饿了,我来喂饱你。”
小竹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推开他,道:“能喂饱我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他起身,刚想兴冲冲地跑过去石榴那边,不料却被云寺庭捉住了手。云寺庭还不肯死心,道:“祝枝山,留下来,我可以当……”
说到这儿,他突然哽住了,一脸僵硬,接下来的话却张口几次也说不出来。
小竹子是真的饿了,下午那碟糖醋鱼没吃到多少,肚子还是空空落落,之后又被遣去劈柴,劈着劈着又被这厮拉到草丛里纠缠,真真是饿惨了他。
见云寺庭有话又不说,却迟迟不肯放开他的手,小竹子的耐心终于耗光,甩开他的手,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冷哼道:“想我留下来?那你就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跟在兴献王身边?伯虎都告诉我了。”
云寺庭摇头,笃定道:“这是阁内的安排,我不能告诉你。你既然选择了撒手不管,就不要再过问。”
听言,小竹子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道:“你不说就不说,我还急着去吃石榴的菜,懒得逼你。”
话罢,他便屁颠屁颠地跑向厨房了。
这边,石榴站在厨房门口看见他们纠缠个不清,姿势极其亲昵,却听不清他们的对话,然而华山这厮在浓情蜜意之时居然还能转头对他大叫“他饿了”?
这吃货!
眼看着小竹子已经跑到自己面前,一脸讨好,他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是不是还恋着情人怀抱舍不得回来了?你情人真真厉害呀,都跑到府上找你来了。”
“我情人?”小竹子一脸惊悚,连忙摇头道,“我才没那么厉害有他这么一个情人。话说,石榴姐,我好饿……你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
石榴的脸越来越黑,微微蹙起眉:“你就想着吃的。你情人是咱们府上的贵客,晚宴你去找他不就成了?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小竹子突然一愣,双眼发光,心里那一个叫通畅。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等下就去找他!”说着,他跟着突然转身走进厨房的石榴,颇为兴奋地追问道,“那石榴姐,咱们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石榴走到桌边,突地握起一把大菜刀,朝小竹子正脸劈过去!
速度之快,带过一阵寒风,那把菜刀在小竹子一闪而过,然后停在了他的鼻尖之前——
石榴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凶道:“从现在开始你别再跟我说一句话,一说我就劈死你!”
小竹子瞬间石化,内心无限憋屈。
晚宴,已经好得差不多的秦古月也跟着一同出席,华太师早已从太师夫人口中得知秦古月的身份,所以见到秦古月时,尽管心中波涛汹涌,却还能一脸平静地极尽待客之道。
奇怪的是,梓昕小弟本来坐在小白粥和小蚊子之间,只是眨眼的时间,承言风就无声无息地挤了进去,坐在梓昕小弟旁边。
和谐的气氛因承言风突然的挤入而变得好诡异。
唐小虎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到了晚宴的中段,兴献王叫人捧了一个湖水蓝色的长盒进来,扬言是送给华玉秋的礼物。
将长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架古琴,琴弦晶莹透亮,闪烁着清光,琴身长七寸,通体墨黑,上面晕染开了冰蓝色纹路。
此琴一看就知道绝非池中物。
兴献王含蓄地微笑,道:“这是在下在来杭州路上得来的,恰恰听闻华府秋公子善琴,所以便想着将这琴送与秋公子。”
华玉秋也忍不住细细打量着这架古琴,脸上浮现几分惊羡,道:“这是名琴冰弦……如此贵重之礼,恕玉秋不能接受。”
“怎么会?在下有幸听过秋公子弹奏过一曲,止不住惊叹,觉着这琴送与你是再适合不过。只有秋公子这般天人才能配得上这琴。”
华玉秋想要再推托,怎知华太师也出声了:“玉秋,既然游公子一片盛情,你便坦然接受吧。”
华玉秋愣了愣,看了看华太师,又回头去看兴献王,犹豫了一会儿,才徐徐颔首。
坦白说,华玉秋善琴,也爱琴,冰弦这般的名琴好琴……他爱,爱到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但是,他却忍不住犹豫。
于情于理,这般贵重至极的物什不能轻易接受,再者说……他实在猜不透兴献王的想法。
那琴,他想他要不起。
他想,兴献王要的……他也给不起。
想到这里,华玉秋不由得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唐小虎,只见他微微蹙着眉头,一双清亮有神的眸紧紧地盯着那架古琴,嘴唇紧抿。
华玉秋极少见过唐小虎这般神情,不由得一愣。
唐小虎察觉到有人看他,回头迎上华玉秋的目光,立即咧嘴一笑,脸上的阴霾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神情变化之快,让华玉秋不由得怀疑刚刚的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自从看了唐小虎一眼,他那种神情就深深印在了华玉秋脑海里,萦绕不散。华玉秋莫名有些心慌,整个晚宴都显得心不在焉。
在他人眼里,还以为他是得了一把绝世好琴,心心念念着才魂不守舍。
实情,只有华玉秋才清楚。
这边,梓昕小弟看着自个儿面前那一个填满了菜肴的饭碗,连翻几个白眼。撇过头去,狠狠瞪着还要继续动筷去夹的承言风,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凶道:“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承言风继续手里头的动作,夹了一块肥腻的东坡肉放到饭碗那一堆小山上,才慢悠悠地回答:“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梓昕小弟瞥了一眼饭碗里惨不忍睹的状况,回头恶狠狠地瞪他:“还没有欺负我?你夹这么多给我干嘛,我又不是没手,哪用得着你夹给我!”
承言风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拭了拭手,道:“你太瘦太弱了,看着烦,吃多些。”
梓昕小弟自认是个自尊感强烈的人,长得瘦小一直是他的软肋死穴,如今还被人这么嫌弃,心里怎一个怒字了得?
当下他就不干了,撒手什么都不吃,一直狠狠地瞪着他不放:“你是个坏人!我才不要吃你夹的东西,看着烦你有胆子就砍了我!”
承言风不鸟他,兀自拿起旁边的酒盏抿了一口,薄唇染上水泽,看起来圆润了几分,不再那般冷削。
“是看着烦,不过就是移不开眼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