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根手指轻柔地在我的颈部点了一下,就感觉从它触到的部分开始,一阵酥麻渐渐传遍了我的全身。一阵疲惫浪潮般涌了上来,我在被淹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墨渊居高临下般冷淡地俯视着我的样子……
我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被困了很久。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有时候还可以有些知觉,隐约觉得自己趴在冰凉生硬的地面上,还有些人在我身边走动。我常常听见似是从耳畔传来的犹如歌唱般的一阵阵低语,却无法听清更多的内容。
而当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的时候,我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所有的感官——除了四肢不能动之外,我已经完全醒过来了。首先以我趴在地上的视角,我看到了一片宽阔的地面,在地上,以深色的墨水画了一串一串的奇怪文字或者图案,更远处,我稍稍把眼睛向上转动,便可看清旁边好像是以我为中心的人们站成了一个圈,在画了文字的区域外面围观着我。
我背上凉凉的,眼一瞅,看见自己的短袖都被撕破大半,而左半身连同着我的脸颊、额头上都有种滑滑的湿感,像是沾上了什么。
而在我看不见的身后,传来了持续不断的吟唱歌声,那音调不似一般乐曲,更像是寺庙里的诵经声,曲调迷离古怪,听得我心中难过,恍惚间,竟有种被那歌声道穿了心事般的恐慌感。
听着令人晕眩的歌声,再看那地上画下的图文,竟发现,那本该静止不动的图案,居然如流水般在地上涌动起来!
甚至,连我的身上、脸上,都仿佛有东西在爬动,正是那先前我感觉到的湿滑的触感。难道是我的身上也被画了那样的图文?
我努力赶走浸入我脑海的歌声,拼命保持着清醒:画在我身上、地下的图案,空灵怪异的吟唱声,围成一圈的人们……
我心里一震,随即回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看到的祭祀仪式……
难道说?!我简直不敢相信,那画在地面上和我身上的,难道是符吗?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巫术这种东西?可如果不是,那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又是什么?
复而想起了在我昏睡前宋平泽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请你活下去……”
所以他告诉我的是,现在进行的事,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在满地的符文上,在那令人神志不清的空灵歌声中,我拼了命地挣动着,我想站起来,想冲那些把我置于如此境地的人大声地咆哮,可是到了最后,我却连一声咕哝都没发出来。
末了,听见墨渊的声音:“可以开始了。”
开始?所以刚才的符啊歌啊什么的,都是仅仅是铺垫吗?那宋平泽口中会要我命的事情,原来是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啊。
我被两双手扶着坐了起来,现在我终于可以看清楚面前的状况了:在不知多久前战斗过的地面上,此时正站着一层层的墨氏族人,他们双眼炯炯有神,以一种令人胆寒的目光投向我,仿佛在看什么令人兴奋的稀奇事儿似的。
而在他们前面,是一口大箱子,上面也画满了符文,这是我先前没能看到的。那符文一直延伸到地上,与我身上的连接起来,像是要把我们串成一串。
人群中,我没看见顾苏与宋平泽,只看到了那站在墨氏族人中、低着脑袋的墨羽。他不像其他族人那样专心地看着我,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事已至此,我再迟钝,也能够想明白了。顾苏与宋平泽那心虚又带焦虑的面庞、自始至终都不肯为我解开的谜题、墨氏明显冷淡的态度与按部就班的一场场战斗、一次次布置……
这一切,其实早就安排好了。
他们,我的那些同伴,一路上一个个跳出来护卫我的安全,其实就是要把我“运”到这环环相扣的计划的最后一环吧?虽然我暂时不知道墨氏究竟要利用我干什么,不过看那俩人最后露出的不安与歉疚神情,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苏,宋平泽,你们原先的态度,我现在也可以理解了。原来墨氏并不是白忙活着来救我,先前的一切安排与斗争,都是为了让我完好无损地“出席”现在这个特殊的“仪式”,对吗?
又是这样。再一次被隐瞒、再一次被欺骗、再一次在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被迫走向绝望。
恍然间,我看着墨羽低头静默的神情,忽然觉得好笑。墨羽,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不敢亲眼见证你们谋划已久的时刻吗?
这么多事情总算是想清楚,我倒是一下子好过了。我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墨氏下一步的举动,而期间宋平泽与顾苏一直都没有出现。
我感觉到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我的脑袋,身后嘶哑的声音说道:“启。”
刹那间,我的身体里像猛地炸开了锅一般,五脏六腑剧烈地翻腾着。冲破了限制我发声的束缚,我嘶声惨叫起来,整个空间里都回荡着我一个人的尖叫声,回音甚至将它变得更加恐怖。
最痛苦的,还是前额。那里犹如被刀片剜过一般,撕裂一样的疼痛。那按住我头部的手掌好似有着某种吸力,一片剧痛之间,我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被它不断地抽走……
而我,在浑身战栗的剧痛中,身前挂着的那只陪伴了我十几年的玉佩似是在帮我抵挡着灾难,它剧烈颤动着,断断续续地发出了亮光,随即“砰”的一声脆响,忠实的玉佩也终于承受不住,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