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仪目光瞟过来时,琉璃就已察觉到了。
她有心不作理会,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就望过去。见那表兄妹两个逆着晨光隔桌对坐,言笑晏晏,分明就是一双十分匹配的璧人,心情便十分不痛快。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琉璃虽自幼便不喜欢读书,但被张贵妃训导逼迫得多了,实则已经啃下许多先人的文集诗作,谈吐之间文质彬彬。兴趣也十分广泛,不论什么话题都能和人聊得起来。且她生得雪白如玉,貌若好女,便人人都愿意亲近她。
见她不痛快,她身旁少年名为刘峻者便笑问道,“张兄认得那位小徐公子吗?”
姊妹两人为了掩盖公主身份,在国子学中都自称母姓。如意自称东海徐家的远支,琉璃自称是彭城张氏之后。他们两个扈从众多,派场举止一看便知出身不凡,非华族不能有,便无人怀疑她们的身份。
琉璃反问,“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
刘峻见她怒气隐隐烧到自己身上,便哈哈笑道,“张兄莫非同他有什么龃龉?怎么回回说起他,都要怒目相向。”
琉璃道,“看不惯他那副藤萝倚树的模样罢了。”
藤萝倚树多用以比喻女子依附男子,琉璃和如意都生得少女一般,刘峻心头不由就生出些异样来,心想莫非张贤弟是在同如意争风吃醋吗?便笑道,“小徐公子确实性情腼腆,和众人都十分疏远,偏偏同大徐公子形同莫逆——不过他们本就是同族,倒也不奇怪。何况他们两个说起学问,旁人也无所置喙……”忽又想起件事来,便笑道,“小徐公子确实不辱没东海徐家的名声。你可知这次考核,他在馆内排名第几?”
琉璃肩膀立刻便紧绷起来——她虽不喜欢读书,却有争胜之心。便道,“馆内考核不是只评优良劣三等吗?”
她和如意都考了优等,便没上心。
刘峻却道,“那三等只是评给外人看,一等门第必然给一个优,否则上品豪族反不如下品寒门,岂不难看?真正的名次,都握在博士们手里呢。”他族内有人在国子监任职,自然听说了些□□。
琉璃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问道,“她排第几?”
刘峻压低声音道,“……第一。听说每旬的考核她都紧排在大徐公子后面,这一回居然湛湛反超了。”
琉璃眼睛睁圆,问道,“我呢?我排第几?”
刘峻笑道,“我也只知道他们两个位列在前,又问了自己的名次罢了。不知旁人。”但从他的语气中,琉璃却轻易推断出——他不但知道,而且自己的名次定然还排在他的之后。
琉璃一向将如意当“野种”看。虽维摩和两个公主都更看重如意,但她自认自己必然样样都胜过如意。但至今为止唯一的正面交锋,她竟然远远落在如意之后,心头不由羞恼交加。
便将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摔,坐回去一把摊开。
刘峻看他神情,以为他又要发脾气,谁知他竟一言不发,便道,“张兄?”
琉璃恶狠狠道,“不聊了,读书!”
那少年不由笑起来。心想,就这位张贤弟的成绩,任他读个一时半刻只怕也读不出什么效果。
他心中疑惑未解,便又打探道,“张兄和小徐公子可是自幼相识?”
琉璃扬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少年本想以“好奇而已”敷衍他,然而实在觉着他虽娇蛮如公主,性格却也着实可爱有趣。便干脆坦白道,“我在想,彭城张氏已有许多代不曾居内朝为官,张兄从彭城来,不知在建康城内可有家宅?租住房屋到底有诸多不便,我家还有许多闲置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