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石板似乎没有因为这个城池主人的变更而发生改变,但是每两块石板之间那几乎看不出来的缝隙中,依旧沉积着淡淡的血腥。那种触手冰凉的沉痛,仔细皱着鼻子还能闻到的腥甜味道,似乎在刺激着鼻腔中的某种奇怪感觉。
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巷子之中,吴记酒家那孤零零的牌子已经残了一半,勉强能从那破掉的木板上看见半个吴字。小酒馆破破烂烂,几乎已经看不出那种昔日的轮廓了,这里积满了厚厚的一堆灰尘,已然荒废了好久。惨淡的感觉充斥在空气之中,看样子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了。
然而,巷子口上突然来了一个人,他踉跄着脚步,缓步而来。只有浑身破烂的黑色褂子,拄着一根看起来十分破烂的拐杖,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
这是个乞丐,以前孟城不曾出现的乞丐。
他身材高大,但此时却是狼狈的寻觅着方位,一步一步缓缓到了这酒馆的对面。这座墙壁有修补过的痕迹,之前这里也有一家人的。
他缓缓坐在墙角,呵呵笑了声,将拐杖横着放在怀里。
露出的是一张有若枯槁的脸,满脸污垢,眉毛已经看不出来。眼窝深陷,密布的血丝好像要将瞳孔给贯穿,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休息了。鼻头上皮肉已经翻卷起来,血已经干了,半个鼻子都好像都要倒下去,他的呼吸已经十分急促,大部分都是靠着嘴巴在呼进空气。而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出了条条血痕,嘴角那血痕更是触目惊心。
不但在他鼻头上的伤痕,他根本不能遮体的黑色褂子下隐藏着不知道多少伤痕。
刀伤,撞伤,棍伤……
伤口十分新,大约就在这几个月之中。
“没想到,我也到了今日这般田地。”这个人苦笑了一声,揉了揉几乎已经麻木的肚皮,整个身子也是蜷缩了一些。
迟疑了一下,他勉强将手伸入了那破烂的褂子内,摸索了片刻,才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已经发绿的馒头来。这个馒头至少已经放了有半个月那么久,已经馊了。但是这个男子还是极为珍视的捧在手里,似乎握着的是某个稀世珍宝。
看着这个馒头,男子干瘪的嘴唇吃力的咽了咽,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口水可以吞咽。
“最后一个了,我要坚持住。”男子眼睛晕了晕,嘶哑着嗓子呓语。失血之时根本没有任何营养,而此时又是饿了许久,他几乎就要因为脑袋晕眩而倒下了。
咬了咬牙,男子将馒头掰成两半。冰冷的馒头就像是石头般冷硬,男子废了许久力,才终于将之掰开。
酸臭,如同馊水般的味道弥漫了男子的鼻腔,几乎就将他的泪水刺激出来,但是他却是没有半点泪水了。就算是努力想要哭出来,但他还是没有泪水。
这种味道若是在两个月前,男子便是连闻都不敢闻,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忍受这强烈的酸味。
牙齿就像是在石头上摩擦,绷着他的牙床,如同石头般的感觉。含混着嚼成了小块的颗粒状,男子艰难的将之吞下。
胃里却突然传来阵阵刺痛的感觉,男子没有任何惊慌,这在之前一个月之中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我不能倒下,我答应吴老板的事情还没有办到,我不能就这样倒下啊。”男子喃喃说了一句,手掌在破烂的裤腿上紧紧的收拢,已经用尽了全力。
突然,一阵谈话声从吴记酒家之中传出来,男子顿时将怀里拐杖握紧,随即慌乱的将剩下半块馒头揣回衣内。紧紧缩在墙角,此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机会逃跑的。
“你这笨蛋,傻瓜。明明都荒废了的屋子,你还让我进来看。这不是有酒么,怎么两个酒窖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半个完好的酒坛。你小子一定是骗我,一定是。”这个声音趾高气昂,有些气急败坏。
男子一惊,这个人在找酒?为什么他会到这里来,哼,一定是那些家伙,那些想要得到吴老板宝物的家伙。那些黑色衣服的家伙,一定是在掩饰,对。我不能露出破绽,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难怪吴老板早早的找到我,让我不要回家。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能量实在太大,竟然是将我通缉。到现在他们还不放弃么。
他又想起了多日前的某个早晨,吴铭找到了他,颤抖着叫他带着宝贝逃跑。
既然吴老板救我一命,我便是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将这个东西交给您说的那个人,我一定会将东西交给那个叫孟平的年轻人!
男子又想起了某个日子里看到的孟平的脸,他将孟平的样子深深印在心中。
“你才是傻瓜,没有看到已经被毁掉了么,而且我已经很多时间都没回来了!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总要找线索啊。”孟平的声音飘了出来,让那男子一震。
这声音有些印象,到底在哪里听到过,是吴老板的客人么。
“找线索,找屁的线索。根本就是个荒废的地方而已,当初就不应该跟你来。”说话的人走出了吴记酒家的后门,这个人一身灰白长衫,看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白净的没有一丝胡须,声音有些嘶哑,不羁的长发随意披着,手中还拿着一坛酒。
正是酒先生。
“这里的吴老板造了一辈子的酒,年纪够大,消息也就灵通了,可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很有资历的人呢。而且他和虹楼也有合作关系,说不定会知道些事情。谁知道已经荒废了。”随即孟平也是从后面出来,摇了摇头。他浑身黑衣,头戴黑纱帽,腰上刀柄若隐若现,只是右腰上短刀只有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