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玮听了沉思了良久,轻叹了一声,开口道:“你先下去吧。”司马霆应了声“喏”,便退出去书房。
司马霆一路向自己的寝宫行去,却是不住地在想那天寒素跟他说过的故事,他难道真的是所谓的魔门圣子吗?思虑万千之时,司马霆突然见到黑暗中有一道人影闪过,心中一惊。那人身法极快,怕是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截!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鬼鬼祟祟地在王府内穿行,难道王府内的大量供奉高手都没有发现?心疑之下,却是悄悄跟了上去,追踪许久,只见那身影飘进楚王玮的书房之内。司马霆屏息来到书房外,偷偷向里面看去。
书房里格外的寂静。烛火发出明亮的光线,本应吹走了黑暗,却是衬托得房间更加地幽深了起来。楚王玮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烛火映照在他那并不伟岸,却十分威严的身躯上,在地上映出他那来回摇动不定的影子,显得有些儿沧桑。
突然间,一阵强风袭过,烛火刹那间就熄灭了。而那门窗分明都是关着的。房间内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片片月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撒进来淡淡的光线。
司马霆心中一惊,只以为有人要行刺楚王玮,只待要冲进去,却发现并没有人出现,不由地心中更是疑惑。也便按兵不动,静静地外面潜伏下来。
就这样,楚王玮在黑暗中不知又沉默了多久,连那书房外的知了也鸣叫了起来。
楚王玮终于喃喃自语道:“九雷惊天魔出世。”说着便站起来身子,借着淡淡的月光缓步走到了窗边,一伸手推开了窗,抬头望去,只见今夜窗外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那月光照进了房间,地上却分明映出了有两道影子!
“你来了。”楚王玮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平静地说道。可是身后却没有任何回答。
过了片刻,楚王玮心中暗暗一声叹息。转过身对暗黑中的那道伟岸的人影,带着有些疲惫的声音说道:“十多年了,你还是那副老样子。督绝!”
房外司马霆听了楚王玮的话,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督绝?!那个教自己魔门功夫之人?!
司马霆眯着眼,看着那人从黑暗中缓缓步出,走到楚王玮的跟前五步却停住了,虽是仅仅五步,但似乎他们之间有巨大的沟壑永远无法跨越。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督绝!虽是过去十一年了,但司马霆还是一眼便是认出了他!
督绝盯着楚王玮看去,那当年的风流少年却是两鬓已白,不免有些感叹道:“你却是变了很多。”
楚王玮明白督绝所指,淡淡地笑了一声:“年华似水啊!我武功不好,不似你内力浑厚,老得自然也便快些。”
“错了!”督绝却摇摇头道,“是你想要的太多,野心太大了!所以担心的多了,人也便老得快了。”
“也许吧。”楚王玮有点儿自嘲地笑了笑,“生在帝王家,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
楚王玮说完后,督绝只是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接口。
于是便又是陷入了一片寂静。司马霆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复杂。
过了许久,又是司马玮开口说道:“子都(司马霆字子都)的武功是你传授的吧?”
督绝平静地地应了句:“正是。”
司马玮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就算我拒绝了你,你也会想办法传授其武功。其实,以前子都与王府侍卫切磋之时,府中供奉便告诉我他武功招式中有些圣门的影子。那时侯,我便知道一定是你所为了。”
接着楚王玮显得有些激动道:“但是你怎么让子都修炼《大修罗魔典》?还不亲自教导,仅仅留下功法秘籍便撒手不管,却是极不负责!难道你身为圣门门主不知道圣门千年来,凡是修炼了《大修罗魔典》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吗?!”说着说着楚王玮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怒气。
督绝听了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子都的体质乃是《大修罗魔典》中记载的残魔体质。《大修罗魔典》由旁人修炼的确有死无生。但是对子都来说可以说是量身定做一般,绝不会受到反噬,而且事半功倍。不然当时我也不可能离去。而且前些天我看子都与寒素交手时发现他已经步入先天之境了。”
司马霆在房外听见督绝的话,原来这个师傅竟然一直跟着自己,不过当时他怎么不出手救我呢?他越听越觉得父王跟督绝的关系不寻常。
司马玮这下也有些惊讶,也不与督绝纠缠传功之事,反问道:“先天之境?据我所知,大晋现在先天之境的高手也就三十余人吧?你确定子都武功到了这样的高度?”
见督绝点了点头,司马玮一阵欣喜,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有了成就作为老子自然是感觉高兴的。
紧接着司马玮又问道:“世间都道你与佛门鸿忍、儒门寒素,道门郭象,是当时仅有的四个先天化境的存在。可否属实?”
督绝平静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世人都知道习武之人到了一定高度,浑身内力便会以先天真气的形式存在,此时便是踏入先天之境。而先天之境之人再进一步便是将气态真气压缩为液态真元,便是到了千变万化的先天化境了,却不知道化境之上,还有一个境界,乃是传说中的天道之境!
寒素其人武功其实还只是刚刚迈入先天化境,而郭象却是名副其实的化境高手。至于那鸿忍,却是隐隐有了超越先天化境,进入天道境之势。”
言罢又一声唏嘘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无数,当年我进军先天化境,自以为天下再难逢敌手。可是却在游历华山之时,被一个达到了天道之境的采菊老翁完全压制,生生击败。真正的高手都是隐而不出的。似我等红尘打滚之人都是井底之蛙罢了。”
司马玮不免觉得有些儿好笑:“原来你也是有所改变的啊。”
督绝听了也不生气:“十年来,总是会遇上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的。”
司马玮等他唏嘘了片刻,又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督绝神情突然变得郑重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道:“杨骏,想要削藩了。”
司马玮听了心中猛地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一步:“什么?”随后又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督绝哼了一声道:“一个月前,我无聊潜入杨骏府中,却是无意之中听到杨骏跟一群大臣商量着削藩之事。后来我在杨骏府邸转了转,结果发现了一间密室,在里面发现了这东西。”
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明黄色的卷轴交与司马玮。司马玮接过手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份圣旨!不禁手上一抖。
督绝见了便接着说:“可是,不巧的是当日我正欲离开杨骏府邸之时,却一时大意让寒素发觉。后来寒素便带着大量高手南下追杀我。其实,那天子都在扬州遇上寒素却是碰巧,那寒素是追着我到了那里。他也知道你楚王跟我魔门有些瓜葛,是想抓了子都逼我就范吧。”
司马霆在外面听了,不由心中大骂寒素卑鄙无耻下流。
楚王玮看完了圣旨之后狠狠地一合,怒声道:“这个杨骏,狼子野心!这是先皇遗诏,遗诏上明明写着由汝南王司马亮与他同为托孤大臣。而他竟然敢私藏了这圣旨,把汝南王亮逼出京城,独揽朝纲!”说完,来回渡了几步,停下来把圣旨卷起,仔细地放入自己的怀中。
督绝见了也不以为意:“你们这些王有封地,有军队。像你楚国俨然已是一个国中之国了,带甲十数万,对洛阳已经构成了威胁。杨骏若要削藩,怕是会拿你开刀。”
楚王玮听了冷笑一声道:“这天下是我司马家的,他一个姓杨的想要削藩,也得问问我们司马氏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督绝见司马玮思绪万千,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便道:“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吧?我先走了。”
司马霆听到督绝要出来了,连忙藏到角落里,暗自兴奋自己竟然听到这么一个惊天秘密。那杨骏胆子也够大的,竟然敢私藏先帝遗诏!不过他怎么一直留着这遗诏,销毁了不是更好?想到此处,司马霆对杨骏也是感觉不过尔尔。还想对付自己父王?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督绝举步就要出门,,楚王玮突然问道:“你还在恨我吗?!其实,你妹妹一直都很想你。”
督绝脚步一顿,宽广的肩膀似乎有些抖动。可终究是拉开大门,瞬间消失了。
司马霆见了,马上又暗中跟了上去。发现督绝转拐右拐,竟然是跑进了自己母后的寝宫中,不由心中大怒。这个督绝进自己母后寝宫却是想要干嘛?!
只见督绝轻轻落在母后寝殿前的一片树丛后面,司马霆偷偷这一边藏好。不多时,便看到父王来了。
母后见父王来了,便上前为父王宽衣,侍候他就寝。虽然这一切都可以由手下丫鬟来做,但是父王自始至终却自己动手,不难看出两人情义如初。
楚王玮虽有无数女人,却在心里真正只爱着王妃。楚王玮突然间抱住了王妃:“芳儿,你哥哥晚上来过了。”
王妃听了身子一震,缓缓温柔地也抱住了楚王玮,声音微带颤抖道:“他,还好吗?”
楚王玮道:“挺好的,还是如以前一样。”
王妃忽然间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哽咽道:“快三十年了……他是不是还在怪我私下与你暗结连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从小爹娘去世之后都是他在保护我……我知道他是怕我嫁入王府受委屈,可是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真的不后悔……”
楚王玮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地搂着王妃,听着她的倾诉。
过了许久,王妃似是宣泄好了情绪,便把头轻轻靠在了楚王玮的肩上,眼神无意望向了门外的树丛,恍惚间似乎看到督绝的身影,心中一惊,又一次望去,却见树丛中空无一人,当下也便自嘲自己思念过深,竟致产生了幻觉。
司马霆听了暗暗咋舌不已,原来那督绝竟然是自己舅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