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众多人看到这一幕不仅不打算制止,还被鲜血刺激的兴奋起来,高声叫嚷着诸如“拖死她!”之类的话,显然把这残忍的事情当作观赏节目来看了。只能说,七十九区果然是七十九区。如果是一区那种安宁的地方,大概就要换个情势了。
郝贤被这不可抗力往前一直拖行着,努力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挣不开腰间粗糙结实的绳子,那把杀人的刀早在自己被拽下马的时候就摔脱手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衣服已经被地面磨破,赤果的皮肤和地面直接进行接触的结果就是毫无疑问的血肉模糊。郝贤自认没有皮糙肉厚到那种程度。钻心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一同袭来,她只能拽着那根绳子徒劳的试图撑起身子,无休止的拖拽让她心生几分绝望,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活生生的拖死或者痛死。
突然人群中冲出了一道身影,驾马的人敏捷的狠狠一夹马腹把速度再提了一个档次,本想袭击那人的身影扑了个空,被拖在马后的郝贤正和他遇上。
被沙尘进了眼而模糊的视线只看到阳光照下一闪的银光,熟悉的灵压比看更能告知来人身份。她的眼睛倏然睁大。这不是……
没有任何的语言,在郝贤被拉走的前一瞬间那个身影手疾眼快的将她抱住。
“哦!”
周围的人纷纷发出看到精彩场面的惊叹声。
疾驰的马匹力量极大,一并将两人都拖飞出去拽远。市丸银狠力扯了扯没有弄断绳子,想用匕首来割却在高速拖行中根本没有能使力的地方,而鬼道也因为剧烈的颠簸瞄不准马上的武士,若是打到马的身上如果不能致其毙命恐怕会刺激的它跑的更快。少年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他分明看到道路上若有似无的血迹。如果再晚点……
耳朵里灌得都是呼呼的风声,扬起的沙尘钻在眼睛里呛入喉咙中,让郝贤已经不知道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不疼的了。她勉强睁开疼痛的眼睛用眼神示意市丸银赶快松手,不然他俩谁也逃不了。对方看懂了她的意思反而将她抱的更紧,自己翻到下面巧妙的膝盖使劲把她抵到了他身上。剧痛顿时减了大半,她被他死死抱住,有一只手在她腰后用力拽着绳套想把它扯断。成年男人也得费大力气才能扯断的绳子在仓促间不可能被一个孩子扯断,在跟绳子的奋斗中马匹又奔驰了一大段路,市丸银的衣服也被磨烂,土路上尖锐的碎石把他没有遮挡的皮肤刮磨的鲜血淋漓,随着路程的延长在地上的一条血痕从不显眼到刺目。
“放手!!”她从惊愣中猛的回神,带着喉咙的哑痛大叫出声。
少年抿着唇,扯动绳子的手更加了力气,被剧痛激的额上全是汗。不管她怎么声嘶力竭的叫喊推搡他都无动于衷,只是想方设法的要把她救走。
“如果当时救不走呢?”郝贤曾在以后的以后聊起这件事的时候问他。对方撑着头,回答的淡然。
“那就陪着你一起被拖下去呀。”
陪着你一起被拖下去呀。
猛的一个转弯,他们被惯力甩到拐弯处的墙角上,她听到市丸银微不可察的一声闷哼,随后那股力量继续将他们生生扯走,她眼睁睁看着有缺口的墙角从他肩膀上刮下去一片血肉。
先前承受怎样的痛苦她也没哭泣,在目睹地上的血痕从斑驳到浓重后,她也不知从哪来一股子莫名的情绪,哭的惨烈。
会死……再这样下去,他俩都会死!
在体内翻腾的东西像是要破体而出,眼前是少年抿着唇失去弧度透着倔强甚至决绝的脸,一时间脑子里快进般闪过纷乱的画面,一夜夜他褪下上衣时横亘在身体上的伤口,他温柔略带稚气的笑,他走出门时瘦弱的背影,他掀起门帘进屋时弯弯的眉眼,他躺在柿子树下安静的睡脸,他坐在自己身边吃柿饼的满足表情——最后定格在被血痕贯穿的道路。
她在做什么啊……
明明有灵力……为什么会受制于没有灵力的整?
这可是每次都拼死保护她的少年,是她下决心要保护的家人……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啊。这些混账都做了什么?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让他流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鼓荡在心里的冗杂情绪悉数成为尖利的呐喊,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在体内,让她这瞬间觉得自己足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她一把抓住麻绳,不顾磨掉层皮的掌心死死抓扯绳子时的痛苦,几乎从嗓子里逼出声音:“破道十一缀雷电!!!”
嗞啦一声过后,蓝白色的不断爆出沉闷声响的光团极快的顺着绳子涌了过去,所过之处的绳子都成焦黑的颜色,光团几乎是眨眼间就打在前方的人身上,他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叫整个人哆嗦着从马上栽了下来,手里的绳子也随之掉在地上,马匹依然一往直前的奔驰前进,只留他俩在高速的拖行中戛然终止这段生死路程。
“银……你怎么样?怎么样?”
由于惯力他俩也翻了出去,郝贤第一时间挣起身体连滚带爬的到另一个人身边,声音都在发颤。他侧卧着,身上全都是擦伤,背后更是无法去看。
“…没事呀。”
市丸银声音有点虚弱,但还是撑坐起来,有点摇晃。“这里不安全,我们马上回去。”
“好!”她用力点点头,勉强站起正要扶他起来就听到一阵跑动声,抬头一望道路的两段涌来一群曾经追杀过他们的老熟人,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吗……他们之间是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要不要这么穷追不舍!
市丸银迅速把她揽到身后,身体紧绷,左右看着似乎在寻找可以逃脱的路线。
为首的一个武士面无表情的拔出刀,声音低沉。“没用的,这里就是你们葬身之所。杀了他们!”
“喔!”
听到命令按耐已久的持刀者们轰然应答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杀气腾腾。
“啊啦,如果今天死在这里怎么办,郝贤?”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身前的少年不但不如临大敌,反倒是微侧过头跟她说起话来,对于两旁的杀喊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唇边依然是悠闲的笑意。
真正走投无路,心情反而平静下来。郝贤歪头想了想。这段日子过的很满足,也没什么特别的遗憾。就是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于是她笑了笑。
“嘛,能和你相识相依这么久,这辈子也马马虎虎的值得了。”
听她这么说,市丸银嘴角的弧度愈深。
“呐郝贤,你不是说过还想逛庙会吗。”
“所以,不能死在这里啊。”
他说。
逛庙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