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黄的天空密布着铅云,仿佛一只蒸笼笼罩着浑黄的土地。土黄色的山丘连绵起伏,好似巍然耸立的驼峰。驼峰与高原交织在一起,正是一片激情澎湃的黄色的海洋,可又不似大海这般光洁、顺滑。这,是一张古老的东方老人的脸:斑驳、龟裂、蜡黄;虽然沟壑纵横,但其中却未曾流淌着象征生命的水,自然也无法感受到哪怕一丝土地故有的芬芳!
在人烟稀少的黄土高原上,几乎很难发现所谓的生命。几株低矮的、焦黑的灌木;几只在空中划过、怪异的大鸟,可能是这里唯一有资格称得上是生物的东西了!可即使是这在眼中一闪而过的灌木,或是不知名的大鸟,也好像沙漠中的海市唇楼一般,当人揉揉眼想看个究竟时,却似蒸发了的水蒸气,不知所踪了。
从宁州到大同之间,便有着这么一片荒无人烟之地。
静,无边的静寂在弥漫着……
无形中,似乎一只有力的大手,窒息着两人的呼吸!逼迫着白荷与绿儿张大着嘴,去夺取空中那唯一一缕微弱的生命气息。铅云翻滚着,咆哮着;在聚集,在扩大,在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这个被它所吞噬的世界。一切也随之暗淡起来。
怕是要下大雨了,雨水在西北犹为珍贵,只是来得不是时候,因为白荷与绿儿正在赶往大同的路上,而现在的官道也不是水泥路,而是泥沙路面。一下雨便是举步艰难。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车在沟壑中,赶车的老仆哼着西北小调,眼神半闭着,似乎对眼前的乌云毫不在意,车子从沟壑中走出来,前面又钻进淡淡的绿色中,这片绿色出现的有点急,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变眼球里的黄土色,就这样一片绿撞进了老仆的眼睛。
马车内。白荷处在似睡非睡中,脑海里总是不断浮现出二弟林子忠的身影,在血窝中的林子忠依旧在挣扎,在哭喊,在呼救。白荷甚至能够看到林子忠背上的刀伤,还有手臂上。肩膀上,那一道道的刀伤与其它的伤口绞结在一起,衣服上的血已经凝固,化成一朵朵血花,在黑幕中开放着凄美的花朵。
白荷又像是见到有一双手正拉扯着林子忠的双脚,那是一双苍白的手。林子忠不断挣扎,那双手牢牢的抓住了林子忠的双脚。而后,从黑暗中走出一个全黑衣的影子,他手中拿着一条铁链,铁链闪着寒光,只见那影子抓住林子忠的头,再将铁链一点点的缠绕到林子忠脖子上。
那黑影发出凉凉的笑声,林子忠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影一点点的将铁链锁住自己的脖子,他的手深深的抓进了泥土。他无力的朝天看去,一片黑暗。
那双苍白双手也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全白的影子,在白荷的脑海里,一黑一白都看不清面目,只知道他们不说话,抓着林子忠便锁住了他,在白衣影子转身之时,白荷见到了他的面庞,五官挤在一起看不清,也没有表情,就如同僵尸一样。
一黑一白两团影子拉着林子忠朝无底的黑暗中走去,铁链上的林子忠毫无生机,任由他们拖走走进那片黑暗。
“不!”巨大的尖叫声在马车内响起。
老仆一拉缰绳,马车吱啦一声后便停了下来。
“姐,你怎么啦?”绿儿焦急的问道。
此时的白荷完全处在一种迷茫的状态,她根本就忘记了自己在何方,眼前只有漫不边际的黑暗,在黑暗中白衣影子格外引人注目,而黑衣影子完全沉寂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手中的铁链发出阵阵青光,让人头皮发麻。时不时那白衣影子还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发现了白荷的存在,只是白衣影子一直都不曾做出半点举动,任由着白荷跟着。
绿儿掐着白荷的人中,又不时摇动白荷的身子,只可惜白荷未曾苏醒,就像老僧入定那样,这便是中魔般,也可以理解为梦中游戏症,此时的白荷根本就听不到绿儿的声音,也感受不到绿儿的动作。
老仆在绿儿的唤声中掀开车帘,见白荷的样子,说道:“小姐,不要动这位娘子,她恐怕是入梦了,无需惊醒她,此时只能靠她自己才能从梦中苏醒……”
“程伯,如果姐姐醒不来怎么办?”绿儿很焦急问道。
“如果不能从梦中醒来,那她便一直会这样睡下去,不吃不喝只到死去。”老仆姓程,在绿儿家一呆便是二十年,二十年前不知他从何处来,也不知他身上为何会有那么多刀伤,只知道绿儿的父亲收留了他,他便一直留在绿儿家。程伯在绿儿家的存在也是像迷一样,除了绿儿他爹依稀知道程伯的过往之外,其它任何人都不知程伯的往事,甚至程伯也不愿意再提起过去的往事。
程伯老了,但那双眼睛可没老,偶尔在危险时他总是会闪烁着光芒,今天除外,他感到一股死气的存在,而这种死气来自己车上的白荷,她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她肯定是在一个非常非常凶险的恶梦中,她甚至来不及醒来便被梦中之事牵引着无法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