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乔婆子看样子是和夏婆子杠上了,声音愈来愈高,“这你就不懂了吧?二少爷就算这辈子关在牢里出不来,可人家有儿子呀!只要有儿子,那什么都好说。只要老爷一句话,这林家的家产,想给谁就给谁!所以啊,骆姨娘和二少爷实在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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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婆子看起来败下阵来了:“好好好,你说得有理,我说不过你,总行了吧?”
佟婆子和钟婆子笑道:“你们两个啊,不见面想得慌,见了面又吵得慌,真真是辈子的冤家。”
乔婆子自己也笑了:“我和老夏不是冤家,这金姑娘和二少爷才是冤家呢。哎,你们说,这金姑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的亲哥哥金福,是被二少爷害死的,而现在,她又给二少爷怀着孩子,若是她给二少爷生了孩子,那百年之后怎么见娘家哥哥啊?”
夏婆子又抬起杠来:“这用你操心啊?人家金姑娘是林家长孙的生母,百年之后自然是要埋在林家的祖坟里的,如果二少爷这辈子都没有娶正妻,那她是可以和二少爷同穴的,哪里用得着去见她娘家哥哥?”
乔婆子一看夏婆子又针对自己,有些急眼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嘛,为什么我说一句话,你就非要不同意?金姑娘这没名没分的,怎么可能埋在林家祖坟里啊?你做梦呢吧?”
两个人可能以为金玲珑已经睡着了,所以毫无顾忌地在院子里大吵起来,急得佟婆子和钟婆子赶紧劝架,可她俩嘴笨,根本插不进话去。
夏婆子说:“现在是没名没分,可日后生下林家长孙,老爷和二少爷给她一个名分不就行了?说不定看在孙子面上,老爷让她做儿媳妇儿也未可知呢!”
乔婆子的大嗓门也毫不相让:“你可真是做梦呢。金姑娘只是一个仆人的妹妹,怎么可能做二少奶奶?”
“怎么不能做?生下儿子就能做!”夏婆子双手插在了肥胖的腰间。
“我说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乔婆子瞪圆了双眼,挑衅地看着夏婆子。
院子里的四个婆子,两个只顾着吵架,另外两个只顾着徒劳地劝架,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正在睡觉的金玲珑,早就被吵醒了。
金玲珑本来瞌睡就轻,自从被林世伟软禁在那个别院之后直到现在,精神恍惚,情绪低落,吃饭没有胃口,睡觉总做噩梦,再加上夏婆子等人这样肆无忌惮地在院子里吵阄,就算是本来睡得香甜的人也会被吵醒,更何况是金玲珑这样本来就整宿整宿睡不着的人了。
金玲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一面听着夏婆子和乔婆子愈来愈激烈的吵阄,听着钟婆子和佟婆子杯水车薪的劝解,脸上不悲不喜,而是坐在妆台前,卸去钗环,因为这是林家的东西,又舀了梳子,慢慢梳着头发,给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髻。
忽又想起来,自己穿的这身衣服也是林家的,于是打开箱子,找出了那天被林世伟强行带走时穿的那身粗布衣服。
这身粗布衣服,金玲珑一直没舍得扔,虽然林世伟在别院中给她的衣服和后来林世杰给`她的衣服都比这身衣服都要华贵精致得多,可她仍旧没有舍得扔掉这身衣服,而是洗干净,放了起来。这身衣服,既承载着她对以前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时光的怀念,也承载着对那天突然被强行带离家门的痛苦而屈辱的回忆。
她梳好了头发,换上了自己那身衣服,照了照镜子,觉得还满意,然后,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结实的大肚子青瓷花瓶,犹豫片刻,一闭眼,咬着牙向自己的肚子狠狠砸下去。
可随即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忍不住叫出声来。
院子里的四个婆子停止了争吵,惊愕地互相看了看,却谁都没动,只是静静地听着屋子里那沉闷的、缓慢的、渀佛敲在人心上的钝响。
夏婆子轻轻叹了口气;“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乔婆子满眼都是不忍的神色:“真是作孽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求佛祖不要怪罪我这老婆子吧,我也是出于无奈呀······”
四个人等了一会儿,走到屋子里去看。
金玲珑已经大汗淋漓,刘海贴在额头上,并且由于极度的痛楚而跌坐在地上,但仍然紧紧抱着那个大肚子花瓶,一下接一下地往自己肚子上砸。
几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看见她身上穿的那件浅杏色的粗布裙子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急忙抢上前去捉住她的双手:“金姑娘!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金玲珑渀佛疯了一般,且力气突然大得惊人,一下子挣脱了夏婆子和钟婆子的手,一边用了更大的力气用花瓶砸自己肚子,一边嘴里嚷着:“我不要这个孽种!我不要这个孽种!我不要这个······”
四个婆子费了好的劲儿才将她手里的花瓶夺掉,可她仍在哭闹不止,一改往日的安静,对着几个婆子又踢又打,不停地叫着:“不要拦我!我要杀了这个孽种!我不要给林世伟那个畜生生孩子!我不要给杀死我哥哥的凶手生孩子!我要杀了这个孽种!我不能对不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