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厢房,叶紫灵又坐在椅子上,接着审问额头上的血迹已经渐渐凝固的夏莺。
“你方才说,对我绝无半点虚言,可是你怎么证明?”叶紫灵向前探了探身体,“或者说,我凭什么相信一个今天早上还企图给我下春药希望我身败名裂甚至有可能含冤而死的贱婢?”
夏莺又开始磕头,额头接触的那块青砖,已经被染红了:“奴婢愿做任何事情证明奴婢对叶姨娘的忠心。”
叶紫灵笑道:“那好啊。现在我就命人去请老爷夫人过来,若是你当着他们的面,说明你是受谁指使,那我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给你一点银子,送你回到家乡去。”
夏莺愣住了,半晌才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无人指使奴婢。”
“你可真是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叶紫灵冷哼一声,“我真的不明白,高素月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让你这样死心塌地?”
夏莺脸上的惊慌消失了,代之以深深的绝望:“叶姨娘,奴婢只能告诉您,无人指使奴婢,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做的,与他人无关。”
“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起誓,说对我绝无半句虚言吗?”
叶紫灵忽然觉得很累,甚至生产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的念头。就算是夏莺当着林老爷林夫人的面亲口说出来,是高素月指使的,那又能怎样?即便林老爷林夫人一定会将高素月赶出林家大门,可林世杰呢,他不一定会下得了这个狠心。更何况,计算赶走一个高素月,还有严玉容呢。人家大少奶奶可是就要成为林家长孙的母亲了,地位置会愈来愈稳固,自己能斗得过高素月,难道也能斗得过严玉容吗?
叶紫灵将目光从夏莺身上收回来,沉默了好一会儿。
夏莺倒像是想通了似的:“叶姨娘,奴婢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任由你处置,要杀要剐,随便你。”
叶紫灵苦笑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想通了?刚才你不是很想活命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夏莺说:“奴婢想明白了,即便是磕头求饶,叶姨娘也不一定会放过奴婢的,说出幕后的主使,叶姨娘更加不会饶恕奴婢,反而会让你少一个对手。倒不如奴婢一人承担下来,即便是死了,做了鬼也要等着,等着你有朝一日被林家赶出大门,我才会去投胎!”
“为什么这么恨我?”叶紫灵说,“我记得,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我就是看不惯你。”夏莺抱了赴死的决心,反倒坦然了,“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就是因为你一直都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会说话、比我会讨老爷夫人喜欢,所以处处压我一头,让我喘不过气来。这也就罢了,可你凭什么能做姨娘?明明从小到大,大少爷最讨厌的人就是你,而大少爷对我,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最后,竟然是你做了大少爷的人,而其依旧只是个被人使唤的丫鬟。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恨你!”
叶紫灵喃喃自语:“原来是因为大少爷。”
“是因为大少爷,可并不全都因为大少爷。”夏莺越说越激动,“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从我记事起,我就不喜欢你,也许是不投缘吧,我就是讨厌你,不仅我讨厌你,连大少爷也讨厌你,甚至大少爷比我更加讨厌你!记得那年过年,大少爷在花园里藏了很多金银锞子,叫咱们去找,谁找到了,就归谁。你记得吗,咱们两个同时发现,一棵白梅树的树根底下,放着一个金锞子,我和你同时扑了上去,嘴里都喊着,‘是我的!是我的!’你比我大,推了我一把,我摔倒在雪地里,摔得很疼,不敢再去抢那个金锞子,只顾着哭。刚巧大少爷路过,看见你在欺负我,就狠狠骂了你一顿,并让你把那个金锞子交出来给我。你当然不敢违拗大少爷,乖乖地交出了金锞子,可后来,你还是寻了个机会,报了那个仇。你说,分明以前大少爷对我要比对你好得多啊,可最后凭什么你就做了他的偏房,而我什么都不是?”
“够了!”叶紫灵不耐烦起来,“谁问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叶紫灵说的也是实话,真正的叶紫灵,已经不知魂归何处,现在的叶紫灵,只是一个名叫许悠扬的冒牌货,当然没那个兴趣去研究她和夏莺之间的恩怨。现在,已经成为叶紫灵的许悠扬要做的,只是给夏莺一个与她所做的坏事相对应的处罚,以保护自己再也不被这个丫鬟所陷害。
因此,叶紫灵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既如此,那就说明,你是心甘情愿舍弃自己也要保护高姨娘了?”
夏莺微微一笑:“此事与任何人无关,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请叶姨娘不要无凭无据胡乱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