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随着秦叔来到绾翠阁,倒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当然仍旧是没有一丁点儿笑容——问候了高素月并支大娘和另两个林夫人派过来的婆子,然后一言不发来到小玉给她安排的、整个绾翠阁中最破旧的房间——柴房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本来,高素月让小玉安排嫣红和其他两个丫鬟住一个房间,可是那两个丫鬟不干,并且私底下对小玉说了很多嫣红的雷人事件,吓得小玉赶紧去找支大娘拿主意。
………………………………………………………………………………………………….
“支大娘,你说那个叶姨娘安的什么心啊,就算咱们这里缺人手,可也不能弄来一个虎姑婆啊!你听说了吗,那个嫣红啊,都二十岁了,还没有嫁人,性格十分古怪刻板,看谁都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尤其是对待年轻的丫鬟们,不是骂就是训,这府里好多丫鬟都被她骂哭过呢。支大娘啊,你说,要是这么一个各色的人到了咱们绾翠阁,那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支大娘不紧不慢地拿鸡毛掸子掸着桌子上的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嫣红只是看不惯年轻的女孩子,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她又不会理会。”
“哎呀我的支大娘啊!”小玉看支大娘不想管这个事儿,真的急了,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可我总觉得,这事儿蹊跷。”
“有什么蹊跷的?”支大娘不紧不慢从小玉手里拿过鸡毛掸子,重新掸灰。
小玉已经想到了,嫣红之所以被派到绾翠阁来。也许是叶紫灵借机报复她,毕竟,徐大娘是竹影轩的人,而且那天早上在大厨房,她也是太沉不住气,捎带脚的,连叶紫灵的贴身丫鬟采璎都挖苦嘲讽了几句,按照她来到林府这些天听说的叶紫灵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场凶狠的报复,是免不了的。因此,她才事先求了高素月,并且两人一起商量了半天,高素月才不惜将自己又摔了一跤——哦不,两跤——终于换来了林世杰免去责罚小玉的一句话。
可是,小玉做梦也没有想到,叶紫灵会来这么一手。表面上大度,表示不再追究,可是把老姑婆嫣红放在绾翠阁来。在林府,嫣红对于年轻丫鬟们的严厉与苛求是众所周知的,她要来了,那么绾翠阁最年轻的小玉首当其冲。必定会成为她耳提面命的最佳对象。
小玉那个后悔呀,心想还不如给徐大娘和采璎认个错呢,倒是一了百了。可现在倒好,在大少爷的首肯下免去了认错,可是更加猛烈的惩罚,还在后面的。那可是慢刀割老肉啊,慢慢的折磨。
可是,人家嫣红已经来了,并且是夫人的意思。并且是管家秦叔亲自带过来的。她一个丫鬟,总不能将人家赶出去吧。小玉心里叫苦不迭,只能先接受这个事实,以后看情况再做打算。
凡此种种。小玉特意将绾翠阁里最破旧的柴房安排给嫣红来住,为的就是先发制人,先给这老姑婆来个下马威,杀杀她的锐气,以后再慢慢儿收拾她。我就不信,凭着我蒋小玉,还能怕了一个老姑娘不成。
并且,小玉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嫣红对柴房提出异议,她该怎么应答。
………………………………………………………………………………………………….
所以此刻,小玉如临大敌地站在院子里,警惕地瞪着一脸肃穆的嫣红,随时准备开口反驳她提出的各种条件和要求。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嫣红竟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柴房走去。
小玉心里冷笑一声,等会儿你进去,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可是,嫣红进去了好一会儿,小玉也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怒气,不由得纳闷儿,是不是打听来的消息错了呀!听林府的下人们说,嫣红在骆姨娘那里是一等红人儿,享受着单独的房间,而且那房间在水云榭仅次于骆姨娘的规格。小玉原想着,嫣红一定受不了住那间又脏又破的柴房,可是,她进去都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怒气冲冲跑出来找自己理论?害得自己准备好的反驳兼挖苦的精彩言论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小玉正想使个婆子去看看,忽然嫣红顶着一头一脸的灰尘和蜘蛛网出来了,平静地说:“小玉姑娘,能不能给我一把笤帚、一块抹布、一个水桶和一个脸盆?”
小玉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因为嫣红身上实在是太脏了,头发上的灰尘,正在暮夏的风中轻轻飘散。
嫣红没有对住柴房不满意,只是提出来要几样清扫工具,小玉找不出来不给的道理,只得吩咐一个婆子带着嫣红去拿。
一个丫鬟小声对她说:“小玉姑娘,柴房有个窗户不严实,等天冷了恐怕会漏风,我们要不要找人来修一下?”
小玉本能地要说“不用”,可到底没能下得了这个狠心,沉吟片刻,说:“那你就去跟秦叔说一声吧。”
………………………………………………………………………………………………….
回到高素月的房间,小玉心里越发郁闷。
高素月问道:“嫣红安排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