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将要进为才人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晚膳过后,柳依依正要在院子里走走消食时,各宫都遣人送来了礼物。
有几位还亲自来了。柳依依忙命人把她们请进屋里,奉上香茗点心,众人散坐在屋里,各自闲话。
苏才人说了几句闲话,放下手中的茶就对柳依依笑着道:“柳才人真是得盛宠,以后只怕我们还要仰仗你呢。”
苏才人话刚落下,苏宝林就往柳依依那边挪了下,面上笑容带着几丝讨好:“苏才人说的对,像我们啊,也只有……”
柳依依晓得,这会儿自己是要说上几句谦逊的话表示实在是皇恩深重,可瞧着屋内一张张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是那样明媚的笑脸,柳依依怎么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对这屋内的大多数宫妃来说,红颜未老,恩却先断。也许要过很多年后,逢上很特殊的事情,才会又进一进位份。她们这一生,最荣耀的时光,也许就是皇帝宠幸的那一夜和临终前迎来的,又一次进位份的诏书。
而还有很多人,也许活不到老去,就在这宫廷倾轧之中死去。也或者有人因长年不得宠郁郁而终。
因此柳依依望着她们,一时想好的话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柳依依才努力微笑:“总要等到诏书下来,况且位份,能升,当然也能贬。一时的恩宠,只能说我运气好罢了。各位姐姐比我先得宠,想来以后,也会比我更得宠才是。”
来恭贺的宫妃们原本就是各怀心思,听到柳依依这几句话,苏才人刚想出言暗地里刺两句,谁知仔细品去,却听出柳依依话里的灰心丧气。
苏才人不由眉挑起望向柳依依,按说她刚得到皇帝宠爱,又要进位份,正该是意气风发时候,不会是这样透出灰心丧气来。
苏才人那将要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下去,对柳依依笑着道:“柳才人这样会说话,难怪陛下和娘娘都很疼爱柳才人。”
说着苏才人就站起身,往外一瞧笑着道:“都已经掌灯很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柳依依敏锐地察觉出苏才人话里有未尽之言,不过柳依依此刻并没往心里去想苏才人那未尽之言是为的什么,带领宫人把她们送出院子,站在宫道之上,见她们各自被从人簇拥着离去。
柳依依这才拢一下衣领,菊儿已经道:“宝林可是觉得这会儿冷了?说来这地方靠近太液池,夏天也不是很热。倒忘了这点,没给宝林带个斗篷出来。”
柳依依回头瞧一眼菊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风吹了下,并不觉得很冷,我们还是进去罢。这楼内,从没来过这么多的人,你们还要收拾,也不用再上去服侍我睡下,我自个睡下就好。”
菊儿小心翼翼扶着柳依依往屋内走,依旧笑着道:“宝林说这话,我们可不敢当,总要留一个上楼去服侍您。不然,要我们做什么?”
周围人簇拥着,处处笑语欢声,仿佛回到旧日时光,但柳依依晓得这不是旧日时光。皇帝也好,宫廷也罢,当初那层伪装都已被剥掉,露出来的真相如此可怕,却不能闪避,要一直面对。
柳依依走上楼,苹儿已经把床铺好,卸掉妆容,柳依依躺进被子里。朱皇后曾说过的话又在柳依依耳边响起,人活着,总要寻点快活劲儿,可这快活劲儿是什么?柳依依竟找不出来。
也许,柳依依闭上眼微笑,除掉杜太后,就能寻到一些快活,那以后呢?柳依依翻个身,不知道,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自己,还真是比不上朱皇后,她活的,是那样的快活,那样的,面对着所有的质疑和压力。
苏才人和苏宝林两人是住一个宫苑,进到宫中,往各自院子行去,苏才人就瞧见自己院子门边站了一个人。
苏才人觉得柳依依那几句话透着诡异,一路上已经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次,这会儿又见院子门边站了一个人一副等待的样子。苏才人不由觉得两太阳疼起来,停在那瞧着那人:“是谁站在那,灯也不点,吓到人怎么办?”
那人已经往前走了,笑吟吟地对苏才人:“哎呀,姐姐,这院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
苏才人一听这话心里的气更开始翻起来,斜眼对朱宝林道:“这都半夜三更了,又没点了你侍寝,你不早早去睡下,来我门边等着做什么?”
朱宝林殷勤地扶一把苏才人:“我这不是想和姐姐说说话,这才等在这里。谁晓得姐姐去新进的柳才人那里,倒让我等了许久。姐姐也不说赏我杯茶喝,倒说我一番。也白瞎了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些日子的情分。”
朱宝林唠唠叨叨,苏才人的越发连额头都疼起来,两人已经走进屋里,苏才人径自坐下,也不让座,也不叫宫女倒茶,就那样坐在椅上,瞧也不瞧朱宝林。
朱宝林倒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完又对宫女们道:“你们出去罢,我要和你们才人说说话。”
宫女们瞧向苏才人,不敢说话。苏才人忍住心中怒火瞧向朱宝林:“你今儿到底要做什么,快些说来,我这会儿头疼,想早些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