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高呼的是映雪。她扶着映弦,嘴角还挂着一缕殷红的血丝,这两字尖锐虚清,便像是汇聚了全身的力气而发。揽月斜乜映雪,问道:“你又想说什么?”
“揽月,你跟我的约定还没有履行,怎么,想言而无信吗?”映雪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约定?哼,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再仔细想想。今年初在碧寒冈上,你对我说过什么话?”
就在映雪与揽月说话之际,映弦耳畔却传来司徒嫣低沉的声音:“凌荒,父皇作出选择后,我会再拖住她,你绕到亭子后去救另一个。我摸左耳便是动手信号。我会帮你看好时机。”
“好。”一旁的纪凌荒说道。说话时两人都还是各自注视着撷芳亭,并未转头作目光的交接。
“不过,揽月毕竟是我的人。你救人就好,不要杀她。我要抓了她亲自审问。”
“我不会伤她。”
司徒嫣交代完毕,那边揽月眼神一激灵,也忽然醒悟过来。刹住与映雪的对话,喝问道:“司徒朗,你还不选?二。”森寒的剑光一闪,长剑置于司徒晖脖前;刃处刺目凛冽,仿佛急欲痛饮鲜血——袁巧音的尖叫声贯破长空。
“住手!”永瑞大喝一声。“你把他放了。”
是晴天里的一道电光石火,炸得所有人心中一震。
袁巧音泪如泉涌的脸上终于爬上一缕如释重负的痛笑,脱力地呼了一口气,像一匹落叶瘫倒在地。映弦的心却笔直地坠入深渊,欲哭无泪。永瑞的选择,等于是亲口宣判司徒曦的死亡。
揽月冷笑道:“原来是要小的。”伸手一拍,解开了司徒晖的穴道。司徒晖立即冲回到袁巧音怀里。母子俩抱头痛哭。
司徒曦绝望地看了一眼永瑞,目光中难藏悲伤怨怼。跟着认命地把眼睛一闭,引颈待戮,泪水却无声涌出。
揽月对司徒嫣说道:“公主,你的恩我已经还了。现在是该还我公道的时候了。”把剑一横,正要出剑,司徒嫣却又叫道:“揽月,还有一事,你不可不听。听完你再杀也不迟。”
纪凌荒动身了。身形飘若轻云,从众人身后绕过,悄无声息地飘向撷芳亭后。
司徒嫣看在眼里,自己提步往相反方向移动,口中说道:“这事是关于你提到的余夫人和余公子。听说他们在死之前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真的很奇怪。嗯,虽然没有提到你,但现在回想,孤认为这句话就是针对你而说的。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他们说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揽月的目光也随之变向。
纪凌荒飘到了揽月身后。离司徒曦不过数尺之遥。他轻轻俯身捡起一块石片,屏息往前缓移。
司徒嫣道:“他们说……”突然伸手摸了摸左耳。
纪凌荒还没作好准备,未料司徒嫣便发出了动手信号,略一迟疑,揽月已警觉扭头,见到纪凌荒,顿时一惊。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纪凌荒已瞄准目标闪电般掷出了石片。一声闷响,正好击中揽月持剑的手腕。剧痛下她的整个手臂无力垂落,长剑几乎从掌中脱出。纪凌荒一见剑刃远离了司徒曦的身体,即刻飞身蹿上,抓住司徒曦,奋力往后一跃,总算是逃出了揽月的攻击范围。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情势已变,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揽月眼看自己失手,丹唇咬了咬,也不来追抢,却急速转身飞出亭外。身若疾燕,持剑直奔菊园出口的月洞门。然而变故发生时已有内监出园报信,揽月在洞门前恰好遇到赶到菊园的内廷侍卫。永瑞喝道:“给朕抓!”一干人便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揽月见状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件物事,望地上猛一摔——轰!伴随雷霆般的炸声,白色呛烟四起。众人争先恐后地咳嗽,眼前除了烟雾以外什么都看不见。等到烟消雾散,揽月也早已消失了踪影。
永瑞面色铁青地对侍卫道:“传下去,全皇宫搜索,给朕抓活的。”侍卫领命奔出,留下了六个原地待命。
映弦冲到撷芳亭,到了亭中又放慢了脚步,提裾一步步走到倚栏而坐的司徒曦身前。司徒曦的穴道已自行解开,此刻却仿佛化为了一块顽石,一动不动地望着亭外正在抚慰司徒晖的永瑞和袁巧音等人。
他的脸色淡白得近乎凄清,如同隆冬的一场隔夜衰雪。落寞的云气氤氲在眼里,静悄悄地扩散着。颈间一抹令人惊心的艳丽,却是犹在缓渗的鲜血。映弦坐下轻声道:“殿下,你的伤……”素手一伸,往颈间伤痕轻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