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曦将江九儿三人遣走的消息很快传映弦与司徒素处。练剑时映弦追问纪凌荒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殿下将这三人开除的?”
“不过是破其合纵、施以连横罢了。也是因为江九儿这三人各怀鬼胎且目光短浅,才会一捅即破。要是他们自始至终抱作一团,我又能奈何?”
破其合纵、施以连横。映弦默念道。心中又加了一句:予利予恐。
另一方面,司徒素却趁着无人对映弦说道:“皇弟今番总算醒悟了。我听说这几人在外任性妄为,给信王府招来许多怨愤之语。”
映弦道:“是了。听纪大人说,这几人在府里也是挥霍无度,其他下人也都牢骚不断。”
司徒素道:“这事倒给了我一些启发。我在想,公主府的下人难道就不嫌多吗?吃穿度用是一大笔开销不说,扪心自问,自己真的需要这么多人来服侍么?不如……”
“公主的意思是?”
“不如去奢从简,将府里多余的丫鬟太监裁减一部分,留下最中用的就行了。”
司徒素说到做到,次日便召集了府里所有下人,以人员冗杂为由,宣布了这一决定。丫鬟只留下了兰裳、蕙衣、馨亭、缀玉、采虹、晴烟,将下等丫鬟一并遣散,八个内务太监留下了小宁子、小尹子、小桂子与小玄子四个。侍卫也减了两个。司徒素给了每人一大笔安家费,去者倒也无甚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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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令。红日定悬在白亮天空中,像是撑起了一轮火伞,将一波波热气发送至大地,蒸得人畜昏昏欲睡。府内树木的叶片也都蔫不唧儿地打起卷来。只有云隐苑池塘里的田田荷叶,在这如火骄阳下随风翻作绿浪,隐现数枝饱蘸胭脂的荷箭,自得其乐,生机盎然。
长日寥寥,司徒素回了一趟皇宫。返回时又带了映雪的礼物给映弦。这次却是一把半月形梅纹绘彩犀角梳。映弦随即意识到:原来姐姐又要找我进宫了。
六月十五这一天,日色如金,丝缕云絮黏在空中,风挟着燥热之气吹得人烦闷不安。映弦出了公主府,往北径行,入广运门,驾轻就熟来到景阳斋。正想要去映弦的闺房,却被晚云拦住,说映雪和公主在寝阁中说话,可直接去公主的寝阁参见。映弦闻言止不住心脏狂跳,问道:“元熙公主在景阳斋?”
晚云笑道:“这话说的。公主殿下是景阳斋之主,每日都在。”
映弦惴惴不安地跟在晚云身后,亦步亦趋。往南经由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到得一座小园。园内遍种乔木,浓荫匝地,一洗盛夏燠热。树木掩映中,陡现一条曲回长廊。绕廊而入则见精舍一座,雾阁云窗,修饰精雅。映弦登上阁楼。两旁雕窗洞开,长风股股贯入。映弦听到自己衣袂垂地的窸窣声,心情愈发紧张,手心也渗出了冷汗。
终于走到了公主的闺房前。晚云指示了一番,自行离去。映弦屈指敲门。
“谁?”是姐姐的声音。
“是我,映弦。我来了。”
“进来吧。”
映弦将门推开,跃入视野的是一间奢华卧室,以及,坐于桌边的锦服女郎。
她怯怯看去,那锦服女郎直直看来。映弦轻噫了一声。
黑漆般光可鉴人的长发,衬得肌肤若香雪凝成。鹅蛋脸上嵌了两颗粲然如星的眸子,睫毛浓密而微微上卷,流盼间光彩映照左右。横翠逶迤入鬓,琼鼻挺直为女子少见。霞染娇靥,弥荡融融春波,见者无不神驰——这本是一张绝美的面庞。除了,除了左脸上留着那枚铜钱大小的伤疤以外。
那该是多年前烧伤后留下的痕迹。无法痊愈的肌肤便如起皱的陈绢,隐隐可见皮肤后丝丝青蓝血管。如此醒目地驻留在这美艳无匹的脸蛋上,像是在控诉造物主的残忍与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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