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儿,我带何方他们几个出去一下。”陈清和拍了拍陈毓的头,站起身来。
“好。”陈毓点头,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我去顾家武馆借几个人来?”看爹爹的样子是准备出手了。
“那倒不用。”陈清和摇头。“何方他们几个就够了。”
田青海果然势大,自己不过是稍微露出了几分和他不对盘的意思,立马就开始施压,这会儿,自己在县衙里也就能使唤的动庞正一个罢了。
也因此,虽是已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一想到走出这一步和守备田青海之间就再没有了缓和的余地,陈清和还是觉得很没底气——
进入仕途,即便不能封妻荫子,可怎么也不能让妻儿跟着担惊受怕不是?
倒是方才和陈毓这一番话,心里登时敞亮不少——
这么多年想要谋求个一官半职,也不过是想要对得起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想要实现胸中的韬略抱负罢了。
家里不缺钱话,要真是随波逐流当个贪官,又有什么意思?被上官厌烦也就厌烦吧,做什么事,只要不违初心便好。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在到了衙门后,却彻底烟消云散——
已经是辰时的点了,衙门里依旧静悄悄的,除了知了的叫声和陈清和自己的脚步声,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陈清和心里跟明镜似的,明摆着,衙门里的人明显是没把自己看在眼里呢。
第一天到任时,衙门中从崔同起,除了庞正外,打量自己的眼神中,审视明显多于敬畏。
而在自己见了知府朱大人,官道问题上,又流露出来和田青海不一样的意思,县衙里的人便待自己越发冷淡,竟是恨不得再不跟自己见面才好。
那般混合着怜悯并瞧不上的视线,委实让陈清和火大至极。
只是暂时还没拿定主意要如何抉择,索性也就先由着他们,看他们如何蹦跶,自己则径直带了庞正去乡下走了一遭。
好在这几天的时间,也算勘查清楚了官道那边的情形,更是在庞正的协助下,抓到了崔同的把柄,再加上又和儿子说了一番话,原来的想法就更加坚定——
大不了不做这个官,不然,自己怕是会一辈子良心不安了!
站在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重重的吐了口气——
这衙门,也是时候该整顿了。
“喂,你做什么?”庞正的声音忽然在里面响起,声音明显很是愤怒,“崔承运,把这些东西放下来——”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随即响起:
“哎哟,庞典史,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你瞧瞧你这屋子里乱的,我好心帮你收拾收拾,怎么你反倒埋怨上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崔承运,你放肆!”饶是被欺负惯了的老好人庞正,这会儿也气的声音都有些岔了,“那可是陈大人吩咐我做的,你也敢丢了?”
“什么陈大人吩咐的,”听提到陈清和,那声音不但没有降下去,反而更高了八度,“陈大人吩咐的事儿多了去了,你就松手吧。小五,快替庞典史接着,可别累着咱们典史大人了。咱们典史大人这么被县令器重,真是有个什么,陈大人上哪儿再去找你这么一个听话的?”
然后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响,却是县丞崔同的长随,正抱了一叠子东西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脸不耐烦的崔承运——崔同的长子,眼下也在县衙做事。
最后面追着跑出来的则是因过于愤怒都快要哭出来的庞正。
那小五最先瞧见台阶下站的陈清和,吓得一激灵,猛的站住脚,后面的崔承运一个不提防之下,一头撞在了小五的身上,小五一个踉跄,本来捧在手上的纸片顿时就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都是。
“妈的,小五你怎么走路呢?长没长眼——”崔承运明显脾气不好,竟是张嘴就骂,只骂了一半又觉得不对,一低头,就瞧见了脸罩寒霜的陈清和。
跑在最后面的庞正还没意识到外面的情况,探手就揪住了崔承运的后衣领:
“崔承运,你不要欺人太甚——大人?!”
崔承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抬手挥开了庞正,漫不经心的冲陈清和打了个拱:
“原来是陈大人到了。”
又冲着小五一瞪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这些东西打扫打扫收拾出去,真是挡了陈大人的路,看我不削你!”
也不怪崔承运猖狂——
早在前任县令离任时,崔家上上下下就已经认定崔同是板上钉钉的方城县令了。虽然中途杀出个陈清和,可也就是个过渡罢了。
特别是这陈清和还是个愚蠢兼不受教的——以为自己老爹为什么会把官道之争摆到他面前呢?
实在是之前就答应了守备大人,必会把这件事办妥。
而拿这件事,自然也有试探的因素在——
若然陈清和是个乖巧的,自然不会愚蠢到和田大人作对,那样一来,大家自然就是一个阵营的。只是以田大人对父亲的看重,陈清和在衙门里的处境也只能和之前的县令一般,很多事情要听从爹爹的安排;
若然陈清和做出相反的选择,那就更好——田大人要收拾谁,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到时候稍加运作,老爹自然可以很容易就取而代之。
没想到陈清和还真就敢选了第二条路。
而田青海的打压也已经越来越明显,光从近日来好几件需要守备大人签署的公务一律被打了回来就可见端倪。
而且陈清和的模样,也明显是怂了的,没看见这几天都一个人跑到乡下去躲起来了吗?
最可笑的就是庞正,还真以为自己抱着个多粗的大腿了呢,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陈清和套近乎!自己今儿个就是要借机让人瞧瞧,这方城县衙门真正说话算话的到底是谁。
“啊?”小五毕竟是个下人,自然不敢像崔承运那般嚣张,畏畏缩缩的看了眼陈清和,终究不敢有什么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