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远黛,也算相处了不少时日,对她的性子已颇了然。更深知远黛绝非那种喜爱卖弄之人。正因如此,所以萧呈娴清楚知道,远黛绝不会忽然起兴想让众人尝一下她的杏仁霜。
而她今日之所以这么做的唯一原因,自然也就只在陆维英身上了。
见她已然看穿,远黛自也无意撇清,一笑之后,却道:“说起这事,其实姐姐却该谢我的!”
萧呈娴听得好一阵愕然,半晌摇头笑道:“说起来,那陆维英原是你们姊妹的事儿,怎么却忽然叫我谢你?这话却真真是风马牛不相及了!”
轻笑一声,远黛问道:“姐姐可曾想过今儿陆维英为何竟会突发奇想的去见我那大嫂?”
萧呈娴听得一怔,柳眉不免为之一蹙。好一会子,她才犹豫的道:“你是说……”
嘴角不期然的泛起一丝冷笑,远黛道:“他之所以往见我那大嫂,为的只怕是要打听一些关于我的事儿!他虽仗着有人撑腰,不怕凌家对他如何,但睿亲王他却仍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萧呈娴听了这话,却是不免叹了一声。然叹气过后,再转念一想,却是不免白了远黛一眼道:“你既知道此点,却怎么还叫我谢你?这可真是不通得很!”
远黛本就不曾将陆维英放在心上,闻言之后,当即笑道:“姐姐难道不曾注意那陆维英看你的眼神吗?我那大嫂,平日在家对太太虽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但办起事来,却只怕颇多阳奉阴违之处。我想着她必会悄悄警告那陆维英,使他尽速下山。”
萧呈娴听着这话也觉大有道理,当下点头表示赞同。远黛便自眸含戏谑的看她一眼,又道:“偏偏此时,姐姐却有意无意的撩了他一回,我只怕他如今又舍不得走了!”
萧呈娴轻嗤了一声,却道:“不过可惜,很快他就会无颜见人,走不走的又有何妨!”
在郭氏屋内的那粲然一笑,萧呈娴确是有意而为。凌远萱自幼长在罗氏的护翼之下,致使情性娇憨,不解世事。而萧呈娴却因萧皇后之故,打小便常在后宫行走。后宫之中,自是不乏尔虞我诈、争宠斗艳之事,萧呈娴对此虽则心中不屑,但试拟一二却仍轻车熟路。
远黛一笑,却仍真心道:“不管如何,今日之事,我仍要替十妹妹多谢姐姐!”
萧呈娴想起适才凌远萱的神色,却是不由微微摇头:“九妹妹在此谢我,却不知十妹妹如今在她自己房里是不是正暗自骂我呢!”
远黛倒不在意,只道:“姐姐今日如此,本就不为她的感激,不是吗?”
萧呈娴点头,却忽然问道:“说起这事,如今想来,我却不免有些奇怪。妹妹与三婶母女本非一路人,妹妹却为何会与她们这般相善?”
远黛倒不料她会忽然问起这个,默然片刻之后,毕竟叹了一声,徐徐道:“我费心交结三婶,本是为了我娘,不过如今其实已无必要了!”初回凌府,家下除却凌远清肯对她母女照拂一二外,便再无旁人。而在此时,两淮归来的三房母女恰使人送了物事来给她与周姨娘。
心念乍动之下,远黛这才使人回了她以秘方炮制而成的天香汤饼过去。
但凡闺中女子,便有千种爱好,万般不同,也总万变不离其宗。这一总宗便是女子对于自己容颜的千般珍惜万般呵护。天香汤饼既能养颜又可使体生幽香,自是最好的回礼。
而事实上,即便罗氏母女对天香汤饼毫不动心,远黛也多有其他物事足可令二人心动。
果不出她所料,罗氏与凌远萱很快便来探望她母女二人,倒也省了她不少心思。
结交三房罗氏母女,本是远黛为周姨娘所预做的安排。她迟早要嫁出去的,而她原先的打算只是在参加春闱的举子之中挑一个容貌、才华只在中流,不十分出色也不太过逊人一等的读书人。然这样的人,虽然符合她的心意,但暂时而言,却难庇佑周姨娘周全。
在这样的情况下,罗氏的适当照拂与凌远清的关照,当可使得周姨娘好过许多。
几年之后,当她所选那人在官场之中逐渐风生水起之时,周姨娘的景况自会慢慢好转。
然而事到如今,在她决意嫁给睿亲王的今日,她从前所做的一切安排,都已再无意义。
至于往后的事情,却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总是天无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