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丫头一听这声响,登时吓了一跳。傅月明便不打话,扭身快步走回屋里。那两个丫头对望了一眼,小玉丢下盆子,跟着一道往里头去。
迈步入门,只见陈杏娘正在床上打滚,两手向上伸着不住挥舞。傅月明疾步上前,按着陈杏娘的肩膀,急切呼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陈杏娘满脸苍白,双眼凸起,死死瞪着傅月明,一脸惊恐之态,额上冷汗直下,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傅月明急的两眼流泪,直起身来,向后头站着的两个丫头喝道:“杵着做什么?!快去寻老爷去!”那宝珠只是个半大丫头,通身的孩子气,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眼看主母神态可怖,已被吓得腿脚酸软,半日动弹不得。还是小玉上前推了她一把,她才“呀——”的一声醒过神来。小玉见她如此,料知她在此地也成不得事,只将她拽出门去,自家踩在门槛上,向她说道:“你快去寻老爷,我在这里帮衬着姑娘。想必那顾大夫还没走,务必叫老爷留着他。”宝珠只是愣着,一声不响,小玉又推了她两把,她才猛然醒悟,踉踉跄跄的往外头去了。
小玉又走回房内,却见傅月明正抱着陈杏娘不住低声呼唤,陈杏娘双眼发直,盯着头顶的帐子,嘴角流诞,一声也不应。傅月明上世连着这一辈子,从不曾见过这个情形,一时倒也慌了手脚。小玉上前,立在一边看了半日,方才低声说道:“我瞧太太这样子,似是被惊着了,咱们不妨喂些热水进去?若能吃进去了,就好了。”
傅月明已然慌了神,听她这般说,连忙道:“那你快去端热水来,外头的鸡鸣壶里有!”小玉闻声,快步出去,依言倒了一盏,端了进来。傅月明接了过去,摸摸盏子,略有些烫手,便喂与陈杏娘吃。陈杏娘上下牙关紧咬,水喂不进去,倒是洒出来不少,将床绣花绿锦被浸湿了不少。傅月明见状,只的将盏子放在一边,小玉连忙拿了手巾来擦。正慌乱间,便听外头一阵脚步杂沓声响,傅沐槐一头撞了进来,走到床畔,便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起病来?”一面说,一面瞧见陈杏娘的模样,握着她的手,不住口的唤娘子。陈杏娘只是愣怔,理也不理。
傅月明一面抹泪,一面就将今早的情形述说了一遍,又说道:“原本也没怎样,只是昨儿夜里母亲又发梦靥了,醒了几回就又睡熟过去了。谁知今早才起来,我正在外头与丫头们说话,就听见母亲在里头喊了一声,进来一看就见母亲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傅沐槐心中自也焦急,然而究竟是中年家主,为人老成持重,当下他便说道:“你却也不必急,顾大夫就在外头,快些与你母亲把衣裳穿好,叫他进来诊治。”
傅月明闻言,连忙下床,宝珠走去自橱里拿了一件藕荷色对襟盘花钮开衫,替陈杏娘穿了。傅月明又拿梳子,与她随意乱挽了个纂儿,拿手巾擦净了脸,又放下帐子,方才说好了。
傅沐槐走到外间,请了顾东亭进来。
顾东亭缓步入内,傅月明便立在床边。若是以往,她本该回避出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顾东亭年纪甚大,二人又是见熟了的,故此她并没出去。傅沐槐心有旁骛,也没提及。
傅月明见顾东亭进来,先自上前道了个万福。那顾东亭忙自还礼不迭,当即问询起陈杏娘病症。傅月明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又道:“昨夜里还好端端的,不知怎么今早就突发起急症来,还请大夫给细瞧瞧。”傅沐槐亦在旁附和,顾东亭客气了几句,便走上前去。小玉将陈杏娘一只手自帐里拿出,搁在软枕上,又在床边放了一张方凳。
顾东亭一掀袍子,在凳上坐了,探出手去,诊验了一回。斟酌了片刻,又向傅沐槐道:“老夫人这般是不准的,还望员外准在下一观夫人玉容。”小玉与傅月明便望着傅沐槐,见傅沐槐点了头,方才将帐子掀起。
顾东亭看了陈杏娘的气色,又要看舌苔。奈何陈杏娘将牙关紧咬,任谁也撬不开,只将傅月明与小玉弄出了一身汗,也没见半分功效。
顾东亭眼见如此这般,便直起身来,望着傅沐槐道:“老夫人的病症,在下已然知晓了。老夫人是邪祟侵体,六脉不宁,做成此症。此病可大可小,若是年小少壮之人,略加调养便可痊愈。然而老夫人这个年纪,已入气血匮乏之年,近来又时常心神不定,气冲肝脾,这越发是虚亏了。如今也不好言说,只好开上几副定心安神的方子,老夫人先吃着,日常再辅以滋补之物,调理一阵子瞧瞧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