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天生如此。妙净与自己的母亲何其相像,母亲也有着这样一种与生俱来对危险的敏感嗅觉。家里出事之前,母亲就已经觉察出了异样,才会让他带着才刚出生不久的妙净,离开将军府躲避。所以妙净也是在他身上嗅出了危险,知他背景复杂,与朝廷关系尴尬。才会对自己敬而远之的。
姨母与母亲在天之灵,可以放心了吧?
窦妙净跑出老远,心还在“噗噗噗”地乱跳。想起刚才的话。她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澹台予该伤心了吧?他会觉得自己是个自私坏心的姑娘吗?
“二小姐,您到底怎么啦?”周云裳急巴巴地问,跑的太急,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没事……没事。”窦妙净犹犹豫豫地说道。
周云裳也就不好追问了。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道:“小姐,马场。”
窦妙净抬头看,果然已经到了马场附近,高高的围墙里传出几声破云般响亮的鞭子声。一下又一下,抽得窦妙净都替那些马儿觉得疼。
不一会儿,大门里就跑出个欢快的人来。窦芷没头没脑地往外面跑了几步,身旁的澄心不知提醒他一句什么,他就怕了下脑门朝窦妙净跑过来。
一面跑。一面把手里的马鞭子摇得哗哗响。到了跟前,一脸大汗。然而脸上的神采奕奕,眼神雪亮,更像朝阳一般。他欢快地道:“二姐姐,湛叔父夸我是习马术的天才!”
窦妙净“噗嗤”一笑,拿出帕子给他擦汗,道:“我知道你聪明,可你别把尾巴翘到湛叔父跟前去,小心他再也不让你骑马了。”
“啪啪!”两声,窦芷狠狠在空气里挥了几下马鞭,格外意气风发地说道:“湛叔父才不会呐,他刚刚送了我一匹小马驹,叫破云。我先养在这儿,你不许告诉我爹。”
“湛叔父送你小马驹?”窦湛可真是随便,窦芷才几岁呀!
窦妙净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弟弟,素日清淡的秋阳此刻变得猛烈起来,照得她都睁不开眼。明明才九岁,可是窦芷身上却洋溢着一股十几岁少年才有的阳刚与率性。
这可是他们五房的未来呀!
她不由自主地又伸出手去给他擦脸,窦芷却不耐烦了,拿开她的手道:“你看你,这会儿怎么出来了?你下午不是还要上课?”
窦妙净可把这茬也忘了。可是已经决心要去宁波,手上的事情不得不安顿好才行。她只好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有急事,就来跟湛叔父说一声先走一步。湛叔父呢?”
窦芷抓了抓脑袋:“你们可真奇怪,湛叔父还让我跑回书房把你送回去呢,说是马棚里有匹母马要生了,他下午怕是不得空。”
窦妙净松了口气。窦湛做事总是看起来随性,可是暗地里总有他的张弛有度。他既然这么说,不管是真是假,她还是当真为好。便点点头:“那就巧了。你跟我一起回去?”
窦芷当然舍不得,舔着脸笑:“二姐姐,我还想跟破云多处处,那马儿虽还小,可是烈得很。我要是现在不把它驯服了,日后恐怕就不能上它的背了。你先回去吧,我……我再过一个时辰就去云露居找你。”
窦妙净送他一个大白眼:“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指望着拿我当挡箭牌。你别往我那里去,我下午另有事。你去找三妹妹玩,让她跟你一起回二月轩,你爹就不说你了。”
窦沛对窦妙纤的尴尬情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看着这个女儿在面前,窦沛便不是平日里那个窦沛了。说白了,这个父亲不知道在这个女儿面前,去怎么做一个父亲。总想对她视而不见,可偏偏无法视而不见。这矛盾的心理,恐怕只有窦沛一个人能明白。
两人别后,窦妙净就先回了云露居。在芍月银屏的房里坐了坐,那两个丫头这几日可清闲着,早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想让周云裳多学点,才让她一直跟在窦妙净身边的。窦妙净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坐在门槛边上一个人手里各自缝着东西。
银屏纳的是鞋底,说是给她哥哥的。她哥哥最近给窦妙净当差,窦妙净派他一直在陈家附近盯着,银屏就说她哥哥总绕着陈家转,脚上的鞋都坏了好几双,央着窦妙净赏她好的料子做鞋才罢休。芍月只是陪她,聊胜于无地绣着一面锦帕。
那锦帕上是几尾活灵活现的鲤鱼,橙红橙红的鳞片里夹着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窦妙净“唉哟”叫了声,就从芍月手里抽走了这张帕子,啧啧道:“人家都说要藏拙,你总是这么外露,难怪那些小丫头们总是到你这里来要你做针线。”
芍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姐现在惯会作弄人的,我的绣活现在哪里还及得上小姐的,若说我这针线里的鱼像是活的,那小姐绣出来的,都可以放到水里养起来了。”
周云裳“咯咯咯”地笑,可她没见过窦妙净的绣活,所以不知道窦妙净手底下的真章。只知道以前,这位二小姐可是个什么都不会废柴。
窦妙净倒有些后悔,有一次自己技痒替芍月绣了一盏梅花漏了陷,当时可把芍月激动坏了。她好不容易才寻了个“不想人人都找她绣东西”的借口,打发过去了。
“就你会拍马屁!”银屏嗔道。
芍月的嘴皮子本来就比银屏利索,所以很是得意地飞了她一眼,自己就先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云裳此刻就显得有些局促了,她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便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头也不敢抬。
银屏发现了,把她扯到自己身边,笑着问:“云裳是怎么了?难道被二小姐欺负了?”
窦妙净嚷着:“我才没有。”
周云裳慌了,忙摇头摆手地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芍月促狭,捏住她的手道:“你别怕,要是二小姐欺负你,你只管告诉你娘去,让你娘不给二小姐做好吃的。”
周云裳吓坏了,脸色都白了起来,突然间就哭出了声:“……芍月姐姐,二小姐真的没有欺负我。呜呜呜……二小姐,二小姐我娘不会这么大胆的,我娘说,她的手艺如果能让二小姐一直吃得舒心就好了,她不会那样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