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以为妹妹这些天总是魂不守舍的,该不是中了邪。今日我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又不像是中邪似的胡言乱语。娘,您说咱们要不要带妹妹去趟灵隐寺?就算不是中邪,也该谢谢菩萨,保佑妹妹能醒过来。”
“嗯,等妙净身子好全了我们就去。”
窦妙净的眼圈一红,心里说不出的动容。
她知道自己昏睡的时候,周老太太跟沅大太太没日没夜地跪在佛堂前求菩萨保佑。而窦妙琴,亦是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照顾她。
此恩此情,若非亲人,谁又能给予呢?
她再一次为前世的自己感到羞愧。
是的,她长得不像这家里的每个人。眉毛不像鼻子不像嘴巴不像,但至少,她骨子里的血脉,是跟她们相通的。
窦妙净很久很久都没有在宝杏阁睡过觉了。
紫英问她:“二小姐想歇在哪里?”
窦妙净想了想:“我娘那里就好。别的地方等你们收拾完了,我也差不多过了这困劲了。”
紫英便安排开,吩咐几个粗使丫鬟拿水送痰盂什么的。
窦妙净摸着沅大太太床上的棉被,心里暖烘烘的。她从来没有在记事的时候睡过沅大太太的床,甚至连这个厢房都很少进来。
原来记忆里关于沅大太太的一切,都已经变得那么陌生。眼下重新熟悉起来,竟带着一股莫名的酸涩。
感谢老天,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
这个午觉,她睡得特别特别沉,也特别特别安稳。
下午,陆成阳过来给她把脉,也不知他诊出了什么,开了一堆药吩咐人去抓。
沅大太太以为她身子出了问题,吓得想要直接差人把陆太荀叫进来。陆成阳忙说道:“妙净表妹那些天粒米未进,只怕伤了元气。我这只是给她补身子的,姑姑不必担心。”
信他才有鬼咧!
窦妙净冲他翻白眼。因为她被烫伤的缘故,只怕又把他惹恼了,肯定想什么法子折腾她。那些药,肯定苦得要死。
陆成阳咧嘴笑笑,一派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宽和样。对沅大太太道:“表妹的身子并无大碍,我也要跟姑姑辞行了。医馆里很忙,大伯父不想让大哥劳累,今天就派人来催我回去了。”
原本陆成阳是外男,让他住在这儿替窦妙净瞧病,是有些不妥当。当时想的是,窦妙净很喜欢这个表哥,只当她是个小孩子,看到表哥在就高兴,说不定身子就好了。所以才让陆成阳住在窦家的。
眼下窦妙净的身子已然痊愈,他也的确该避嫌了。
沅大太太很赞赏陆成阳的为人。这个外甥,识大体,知分寸,也够本事。希望他将来,能够撑得起芝杏斋这块老匾。
送走陆成阳之后,沅大太太又跟窦妙琴商量起平嬷嬷的事情:“就这么让她走了,两手空空的,旁人或当我们五房是个吝啬的,苛待伺候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仆。传出去,未免名声不好。”
她刚才气结之下,只想着狠狠打平嬷嬷一耳光。可是事后心里还是惦记着,不该这么不理智。
窦妙琴听到母亲有这样的顾虑,也颇有些担忧。
看到她们不过为了平嬷嬷这件事,已经头痛了一整天,窦妙净真觉得管家不容易。上要侍奉长者,下要约束仆从,还要兼顾各家人情往来,活得好累。
但若没有了这些,她们还剩些什么呢?
窦妙净的眼波湿润润地,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面享受着沅大太太辛苦操持下的安逸,一面前世还对虚与委蛇的人情世故十分鄙夷。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眼里贤惠能干的母亲,也会有愁眉不解的时候。※今日的更新,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