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净的心里,冰天雪地。她看着陈煜这张脸,似乎快不认得这个人了。从十二岁时认识他,到如今双十年华,而她却蠢得连一个人的心性都没有真切了解。
窦妙净的话,让陈煜渐渐冷静下来。他所认识的那个温顺地如同一只小猫一样的窦妙净,怎么会变得这样不可理喻?
“以我的能力,我只能保你一个人。就算如此,那也是我用宗子之位换来的!”陈煜着实委屈。
窦妙净可不信:“临安陈家满朝谁人不知?你祖父、叔父、叔叔甚至你爹,哪一个不是在朝上意气风发。我不求你能帮我们窦家脱罪,我只求刑部缓刑,把整个案子重新查一遍,难道这样也做不到?若你连这样都做不到,那你又谈何占着陈家的宗子之位?”
以前的窦妙净可不会说这种尖酸刻薄的话。
陈煜的两片唇发抖:“这件事的严重程度,非你能想象。”他屏住呼吸,狠狠瞪着窦妙净,“就算是我祖父,也插不了手!”他咬牙暗暗说道。
窦妙净冷笑:“我不信。”
陈煜把心一横:“你知道这案子的背后是谁吗?是……”他原本想严厉地说出来,好让窦妙净清醒。可是他发现,无论自己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都不足以表示这个人的高高在上与不可侵犯。所以最后,他唯有长长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是皇太孙。”
皇太孙?荒唐,这太荒唐了!
“我窦家又不是权倾朝野的谋臣,就连你陈家都比不上。皇太孙为何要下此毒手?”窦妙净不停地摇头后退,直到背抵住滚烫的墙面,与自己冰凉的身体一接触,激起满身的寒战,“皇太孙没有理由这么做的,可见你在撒谎。我不信,我不信!”
“嘘——”陈煜见她情绪失控,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别嚷嚷,你想让我跟你死一块吗?”他恶狠狠瞪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
此时,窦妙净终于听到有马车的声音轻轻悠悠地传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眼珠子发红地盯着巷口,一动不动。
并不算太大的仪仗,即便是在京城,这样的马车与仆从也随处可见。但不知何时起了风,微微撩拨车帘,一张侧脸若隐若现。但看他目不斜视,沉静若水,身上的配饰所散发的逼人光泽,映得他并不算十分俊朗的面目,气质如渊,骨子里透出一种高贵的冷漠。
“他就是皇太孙朱淙。”陈煜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窦妙净眯住眼。只是那一瞬间马车就从巷口过去了,她根本来不及看清仇人的面目。
“……我,我好像认得他……”窦妙净止不住地颤抖。忽然间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咬着牙看陈煜,“你……你认识他?你为什么认识他?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这是个阴谋对不对?”
她的两眼发红光,盯着陈煜的视线,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陈煜堂堂七尺男儿,生生被看得打了个寒颤。这一趟京城,他本不该来的。但对窦妙净放手,他却又做不到。
此刻看着她,陈煜心中找不到半滴往日的爱恋。他退了一步,眸底的心虚一览无余。
她得到了答案,心内荒凉。
原来陈家早就知道了,原来窦家失势并不是突如其来的。陈家居然知道,陈煜居然什么都知道!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远处,签令落地,日晷的影子浓缩成漆黑的一点。
“不——”窦妙净疯了一样想从巷子里挣出去。可是陈煜死死将她压回到墙壁上,“皇太孙就在那里,他会认出你的。你想死不要紧,别连累我。你以为你们窦家为什么会被灭族?你们窝藏朝廷逆贼,你们窝藏朝廷逆贼知道吗?他们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他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
窦妙净望着陈煜,呆呆望着。胸口好疼,好疼,像是心要钻出来了。
“妙净,妙净你怎么了?妙净?”
“噗——”
陈煜满头满脸的血。他吓坏了,扶着窦妙净渐渐软下来的身子,惊慌失措:“妙净妙净——妙净你醒醒……”
窦妙净睁着眼,可她的眼睛里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窦家没了,窦家没了……